但教科书为什么没这样做呢?这或许是因为,大多数教科书作者都是白人盎格鲁-撒克逊新教徒。我所考察的18本教科书的46位作者有姓“鲍尔”(Bauer)的,有姓“伯金”(Berkin)的,有姓“威廉姆斯”(Williams)的,还有姓“伍德”(Wood)的;但是只有两个人是姓西班牙姓氏的,一个是《自由的挑战》的作者琳达·安·德利翁(Linda Ann DeLeon),另一个是《美国人》的作者J.克洛尔·德·阿尔瓦(J. Klor de Alva)。并非偶然的是,后两位所写的书籍都提供了对“今天所称的合众国”里的早期西班牙定居者的最为完整的叙述,包括提到了西班牙人建立的传教机构遍布从卡罗莱纳到墨西哥湾、从圣地亚哥到旧金山的广大地区。我们这代人可以看到,美国的学龄人口将注定以少数民族居多,而西班牙裔、非裔、亚裔以及土著美洲人总体上将占51%之多。在这一点上,或许,在经过多次痛下决心之后,历史教科书将给予我们的西班牙史更多的关注——这是它们终将会做的。此外,西班牙人总被视为入侵者,而英国人则被视为定居者。
从1620年写美国的历史也忽略了荷兰人。荷兰人在1614年以前就居住在现在叫做奥尔巴尼的那个地方。实际上,准确地说,1620年也不是英国的第一批永久性居民到来的时间,因为早在1607年,伦敦公司就派人到弗吉尼亚的詹姆斯敦定居。
这都没有关系。“我们现在称为合众国的这个国家”的神话起源在于普利茅斯岩,时间是在1620年。下面是摘自《美国的传统》的一段代表性描述: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探险之后,“始祖移民”们在普利茅斯港口选了一块陆地定居下来。不幸的是,他们到那的时间是12月,他们没有做好过冬的准备。然而,印第安人伸出了援助之手。印第安人为他们提供食物,教他们种植粮食。天气转暖的时候,殖民者们开始种植粮食、钓鱼、打猎,并为冬天做准备。在收获了第一季庄稼之后,他们与自己的印第安朋友庆祝了第一个感恩节。
我的学生们还都知道,在英格兰,“始祖移民”们曾因宗教信仰的不同遭受迫害,后来迁到荷兰。据学生们所说,“始祖移民”们乘坐“五月花号”到达美洲,并签署了《五月花号公约》——这是宪法的雏形。岁月艰难,直到他们遇见了斯宽托(Squanto),他们的生活才有所改善。斯宽托教他们在种庄稼时怎样以小鱼做肥料,以确保获得大丰收。但是,当我问到瘟疫的时候,我的学生们对我瞪大双眼,什么瘟疫?黑死病吗?——不,我叹息,黑死病比这要早300年呢。
然而,黑死病的确值得一提。威廉·兰格曾写道,黑死病(或淋巴腺鼠疫)“无疑是有史以来降临给人类的最严重的一次灾难”。它从1348年蔓延到1350年,30%的欧洲人死于此疫。由于是灾难性的,疾病本身带来的更多是恐惧。根据兰格的研究, 在中世纪,几乎每个人都认为黑死病是上帝对人类所犯的罪恶的一种惩罚。一想到审判的日子即将来临,农民不种植庄稼,许多人酗酒堕落。文化和经济的衰落较疾病本身造成了更大的死亡,整个欧洲文化都受到了影响:恐惧、死亡、罪恶感成了艺术家的主要题材。较轻的瘟疫,像伤寒、梅毒、流感以及鼠疫等继续在欧洲肆虐,一直延续到17世纪末。
历史上,欧洲、亚洲、非洲的比较温暖的地带一直是大多数人类疾病的繁衍地。人类在热带地区发展,热带疾病伴随着人类进化。人类移居到寒冷地带时,要借助文化上的发明物——衣服、住所、火等维持自身及周围环境的温度。居住在人类宿主之外的微生物在其生命周期的某个阶段要适应欧亚北部的气候是非常困难的。如果考古学界目前的看法是正确的话,当人类跨过新干涸的白令海峡迁移到美洲时,气候和物理环境的变化甚至还威胁到那些早期从非洲向北慢慢迁移过来的耐寒的寄生虫。第一批移民是通过严格的低温消毒的考验才进入美洲的。西半球的第一批定居者的健康状况可能空前绝后的好。而长期困扰他们的许多疾病根本不可能熬过这漫长的旅途。
一些动物也是如此。在1492年后欧洲人及非洲人到达之前,西半球的人没有牛、猪、马、绵羊、山羊和鸡。很多疾病——从炭疽热、肺结核、霍乱到链球菌、癣菌病、各种梅毒——在人和牲畜之间传播。然而,西半球的早期居民没有牲畜,因此也就不会从它们身上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