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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

别说再见:波切利自传 作者:(意)安德烈·波切利


1965年3月20日的清晨,在巴尔蒂家的院子里,汽车已经准备就绪。车上装满了所有的生活必需品,再过一会儿,车子就要开往雷吉奥?艾米利亚市——小阿摩司将在那里一直要呆到六月份。由于选择学校时太犹豫不决,已经耽误了这孩子一年的上学时间,经过反复考虑,大家最后选定了那座城市中的一所寄宿学校。离别无疑会很伤感,但对阿摩司来说,去这所特殊的学校却极为重要,因为在那里,失明的孩子们可以学习布莱叶盲文,可以在浮雕地图上了解地理,学校里还有各种为盲人服务的组织和特殊设备,来帮他们解决学习中可能遇到的种种困难。

爸爸妈妈努力宽慰着他们的小家伙,让他多想想到了那里之后就能结识新朋友、玩新游戏,还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以后回来好教给弟弟。爸爸妈妈一直想以此来调动他的积极性,但整个旅途的气氛还是沉重极了。尤其是桑德罗先生,他反对把孩子留在那个离家二百五十公里远的地方,而巴尔蒂夫人则努力让自己变得勇敢一点:她知道这都是为儿子好,要想让儿子能够和其他人一样面对生活,就必须经历这一切,为此,即使她出于强烈的母爱柔肠百转,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让步。

朱塞佩·加里波蒂学校位于马奇尼大街上,当他们到达学校的大门前,巴尔蒂先生让妻子先下车,他把车停好,然后再卸下儿子的行李,拎着它迈进了那座破败的建筑物中。门房立刻陪他去衣帽间存放行李,然后他们一起来到那个孩子将要住的房间。屋里有十张床,巴尔蒂先生觉得太多了,于是门房又把他们带到另一个房间,巴尔蒂先生惊呆了,他数了数,屋里总共有六十四张铁床和同样多的床头柜,它们的颜色都是一模一样的,他勉强克制住自己不去担心这种环境下的卫生条件,而要把儿子的教育问题放在第一位。他想,孩子们什么都能适应的。然而,当他进入厕所,看到那三个又脏又小、气味难闻的便池,还有一旁只有冷水龙头的两排洗脸池,他实在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一想到他的小家伙不能和他一起返回舒适的家中,而要远离所有的亲人,留在这个可怕的寄宿学校里,他的心就像结了冰似的冷了下去。那一刻,情感和理智激烈地斗争着,巴尔蒂先生努力把涌上来的泪水驱赶下去,强迫自己继续往前走。

在走廊里,他们碰见了一位清洁女工,门房把她介绍给巴尔蒂夫妇,并把他们托付给了她,让她带着他们继续参观其他房间。门房祝愿小阿摩司能够尽快地融入这个新环境,然后就告辞了。

那位好心的女士叫做艾特美亚,她领着这队人来到一个宽敞的大厅,向他们介绍这就是“休息厅”。巴尔蒂夫妇环视了一下,长方形的大窗户把房间照得通亮,靠墙的地方有一架钢琴和一台电视机,可整个大厅还是空荡荡的。在他们的正前方,有一个小小的木制舞台。“这是给孩子们演出和年底颁奖时用的。”艾特美亚女士看出了他们的好奇,于是作了一下解释,然后请他们跟着自己走上一个宽宽的楼梯。上了两层以后,他们来到了一个长长的走廊里,走廊两边是许多一模一样的木头门,一一相对地排列着,“这些是学校的教室。”艾特美亚女士说,“还有另外一些,更小一点的,在那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段窄窄的小楼梯,楼梯尽头有一扇小门,通向另外一条狭窄的走廊。然后她转身下楼到一层,带领巴尔蒂一家继续参观学校的三个院子。第一个院子在大门的右侧,叫做“小院”,这是一小块水泥铺成的空地,位于教学楼的正前方, 小院是个近乎完美的正方形,推开楼上几扇教室的窗子,就可以享受到这里的阳光和空气。小院的对面,在大门左侧的是“中院”,它和小院很像,不过略微大一些,院里有一个拱廊,由四方底座的水泥柱支撑而成,在艾米利亚多雨的冬日里,这个拱廊就非常有用了。拱廊的尽头有扇大门,推开之后就是一片打得很结实的土地,一排高高的法国梧桐从中间把土地分成大小相等的两块,到了秋天,枯黄的树叶落满一地,在过往人们的脚下,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孩子们就管这一大片空地叫做“大院”,“大院”的一角还有个小小的保龄球场。见到寄宿学校的这些地方,桑德罗先生才稍微放宽了心,他不时地低头看看表,或者悄悄望妻子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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