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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2)

别说再见:波切利自传 作者:(意)安德烈·波切利


下午的晚些时候,巴尔蒂一家离开了学校。爸爸妈妈要在这里呆到第二天才走,他们把儿子带在身边,好让他对离别有个心理准备。全家人在市中心的一家小饭馆里吃了晚饭,然后再去拉斯托里亚饭店休息。阿摩司像往常在家一样睡在爸爸妈妈的床上,全然不知前方到底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也不知道他的人生从此将会有怎么样的改变。

第二天一早,阿摩司在家人的陪伴下来到学校,妈妈把他交给一位女教师,并向他保证,上午一过就还到这里来等他。老师把阿摩司带进一间教室,已经有很多被寄送来的孩子了,他们坐在凳子上,阿摩司将要留下来和他们一起,直到学年结束。

他也坐了下来,老师把同桌介绍给他,大卫?比肖塔,他来自拉文纳 ,是家里的长子,有十一个兄弟。不一会儿,就有一盘橡皮泥块被端到他面前,大概一斤左右:这是阿摩司第一次把这种材料拿在手里,他一下子还没明白过来老师的意思,老师让他取下一小段,做成筷子。屋里有些冷,橡皮泥刚开始有些硬,不太好捏,几分钟后,阿摩司觉得有些累了,但老师还在一旁看着他,他有些害怕,就一直做到他认为完成了为止。这是他的第一件作品,然而老师却不太满意,认为筷子不够光滑,阿摩司有些生气,但依旧默默地继续做下去。

学校里每小时都会敲一次钟,正午的钟声响过后,孩子们被叫了起来,一位新助理带着他们去吃饭。对阿摩司来说,最艰难的一刻即将来临——告别爸爸妈妈的时候到了。他在教室与餐厅之间的走廊里找到了他们,他停了下来。爸爸妈妈叮嘱了他几句,又亲了亲他。阿摩司看着他们渐渐走远,忍不住哭了出来。于是,妈妈叫爸爸先去开车,自己则陪着儿子走到餐厅,一直走到他的座位旁,再次和他告别。阿摩司拉住妈妈的手臂,用尽所有力气紧紧地拉住不放。这时,他感到一只强壮的手抓住了他的肘,并把他往后拉,有个声音对着他说些什么,而妈妈的手臂却一点一点地从他手中滑落。现在,他手里只剩下妈妈的一根手指了,可是他的双手已经满是汗水,再也抓不住什么了,最后,连这仅有的一点接触,也被割断了,他生平第一次在众人中感到了孤单,感觉自己被遗弃在无情的命运里。他绝望了,使劲地喊着妈妈,就像断奶时离开母亲的小马驹。等他渐渐平静下来后,他喝了几勺汤,一个服务员给他端来一盘白煮肉和沙拉,他实在不喜欢这菜,于是他就按照之前吩咐过的做了,有任何需要的时候就举起手来。有人立刻按下他的手,问他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说:“我不喜欢这肉。”那声音立刻回答他:“你会喜欢的,接着吃吧。”

妈妈的心仿佛悬到了喉咙,她和陪着她走到门口的值班助理做了短暂的告别,就向丈夫跑去。

他正坐在方向盘前,摊开一张报纸,等着她。当她打开车门进来时,他发现她正在伤心地抽泣。她抱住了他,他们试着互相安慰。巴尔蒂先生小时候也曾住过寄宿学校,他过去总说不想让他的孩子再重复那种经历,但最终却还是没能做到。可是,只有这样,他的小家伙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学会读书写字,只有这样,他才能成为一个能够洞察世事,并勇敢地面对生活的人。

回家的路上,巴尔蒂夫妇慢慢找回了一些安慰,至少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儿子离去所留下的痛苦,开始慢慢地被微小的希望和短暂的乐观所填补,想到这一重大的决定是为了儿子的将来,他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柔和的、满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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