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穿旗袍的姨妈 四(4)

穿旗袍的姨妈 作者:里程


我感到一种绝望的窒息,想喊,又怕同屋的其他人听到,兔子已做着他想做的一切。我的羞愧感犹如潮水一般覆盖全身,可渐渐地,又神奇地退了下去。兔子的手不像原先那般鲁莽粗重,变得柔软温和,仿佛轻轻梳理着我僵硬的肌体。我的血液涌动起来,手脚似乎也热乎了,羞涩和恐惧的感觉被一种慢慢滋生的愉悦所替代。我不再抗拒,任凭那种愉悦衍化成巨大的舒适和畅快……

兔子在我身旁躺下了,过一会儿,他过来抓住我的手拽向他的下身,兔子喃喃地说,“你不要不高兴,我再让你摸一次好了。”我的手指顷刻间传导了一股滚烫的热流。

同屋的一个同学发出一声怪叫,我吓了一跳,想缩回手,却被兔子的手一把捂住了。

一个同学睡不着,他开始给大家讲起了鬼故事。

我收回自己的手,兔子又俯过来,又一次重复先前所做的一切。黑咕隆咚的屋子里,只有那个讲鬼故事的声音在幽幽地回荡。我觉得兔子的手很烫,自己的身体也很烫,我已经忘却了羞涩,忘却了阴森森的恐惧,渐渐感到这一切似乎还很有趣,很过瘾。

就这样,躺在同一个被窝里的两个男孩不断轮换抚摩对方的身体,以此获取一种温暖,一种依傍,一种慰藉……

我不想在这部书里叨叨絮絮向你倾诉我家曾经遭受的所有苦难,我不想一遍遍详尽描述我的亲人怎样被游斗,我家的墙上怎样被贴满大字报;还有,那段日子里差不多每个晚上都有人用石块砸我家的玻璃窗,咣郎郎清脆的迸裂声像是一次次敲响让人心惊肉跳的丧钟;我也不想向你介绍我在那时候所观察到的外部世界的变故,例如:课上到一半,麦克风里会传出教导主任惊恐的呼叫,吩咐同学们将窗户全部关闭,随即我们可以看到一辆辆装满人的卡车风驰电掣地从校门口呼啸而过,车上的人一个个都戴着藤帽,手持铁矛,满脸的杀气。

我不想向你渲染这发生过的一切。请不要误解,我在叙述我的流浪史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会提到那些曾经降临在我身上和我亲人身上的苦难,但那绝非为了骗取一掬廉价的同情之泪。倘若哪一天你向朋友交出你受伤的心,而他仅仅是出于礼貌给予几句抚慰的话,那么,就让你的倾吐见鬼去吧!

我之所以避开那些具体的详细的描述,是因为那段岁月里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事情对一个心理处于封闭状态的男孩来说,并无直接的实在意义。

那时候,真正困扰我、折磨我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对母亲的善恶评判。

现在回首望去,这种道德评判几乎贯穿我三十岁以前的全部生命。可以说,我的流浪史便是一部逃离母亲、背叛母亲的历史。

另外,我有整整一个夏天和一个秋季是在临近苏州河边上的一间小阁楼里度过的。这使我有机会不去面对那个熙熙攘攘嘈嘈杂杂的乱世。

我躲进那间小阁楼,每天由一个叫袋鼠的小男孩像狱卒一样给我送饭吃。这个精瘦的男孩是姐同学的弟弟。那时候,学校已全面停课。姐为了使我免受家庭劫难的影响,听从了同学的建议,将我送到了他家。这样,我在那间小阁楼里像一个大人物似的开始了长长的避难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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