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我们也像汉垣中学那么风光一下就好了。”冉校长的口气有些无奈,有些力不从心。
“听说汉垣中学那个状元是从桂圆县中学掐来的,而且是在高考前一个月才弄到手。”
“哪里是前一个月,是前几天!正要上报高考名单的时候,那个学生就从桂圆中学消失了。汉垣中学在两个钟头内就把档案给他造好了。”
费远钟发出吁吁的声音,像在赶蛇。
冉校长又把话题扯回到郑胜的身上:“唉,郑胜那家伙,我曾经还奢望他去拿个状元的,拿不到省状元,拿个市状元也好哇。”
费远钟叹息了一声:“我们都是那么想的。”
直到两个月前,郑胜都是全市的明星,初二的时候,他的作文就上过《儿童文学》,每次市里统考,他都是前一二名,《巴州教育导报》曾经拿一整版介绍巴州市的拔尖生,郑胜打头,称他是神童,是天才。没有人怀疑他不是天才。锦华中学的全体教职员工,就像栽下了一棵必定开花结果的树,只待时候一到,背筐提篮地收获就是,谁知收获的前夕,却遭了天灾——现在的郑胜照样是明星,却是另一种类型的明星……“再努一把力吧,”冉校长说,“这事,就看你费老师的了。”
费远钟激动起来。最近一段时间,郑胜有很大好转,但是否能让他彻底改掉毛病,费远钟并没有把握,他激动,是因为校长给他加了担子。他说:“我相信他是一时糊涂。他会醒悟过来的。”
“但愿是这样,”冉校长沉思着说,“他这一觉睡得够长的了,也该醒醒了。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放寒假,春节一过,高考跟身就到,我们等不起呀。只要你费老师能在短时间内把他扭转过来,你就是学校的功臣。但同时,你也要把他给我保管好。班上所有的尖子生,都要保管好。学生的花名册,随时都要注意收捡。”
学生花名册可以说是班主任工作的路线图,谁进步了,谁退步了,谁的费用该退该补,需要找谁的家长来谈话,如此等等,班主任都会在花名册上做出各种各样的符号。这本来是一本普普通通的册子,一点也不特别,然而,花名册上有学生家里的电话号码,因此,教师们保管它都格外经心,生怕一不小心走了光,让奸狡之徒捕捉到什么。去外校掐尖儿,最常用的方法是做学生家长的工作,只要家长的思想通了,他们就会阴悄悄地把孩子从母校领走。但要做学生家长的工作,首先得知道他们的联系方式。当然,那些成心掐尖儿的人,要弄到外校尖子生的家庭信息,途径自然不止一条,但说白了,教师能做什么呢,教师所能做的,就是保管好这本蓝布封面的册子。
费远钟敲了敲办公桌:“我锁在里面的。”
“这就好,”冉校长说,“我说个不好听的话,学生花名册比你家的存折还重要,存折丢了,还有密码,密码也被人破译了,钱被取走了,还可以找警察,花名册暴露了,尖儿被人掐了,你找谁去?你只有喊天!去年的桂圆中学,那么大的一个熟桃子,被人摘了,摘了白摘,只能自认倒霉。”
费远钟说我知道,说得细声细气的。冉校长提到存折,使他的心境有些暗淡。他家里并非没有存折,只是那上面的数字实在太可怜了,跟周世强、伍明西他们比起来,简直就不好意思说出口。周世强是高三物理教师,家跟费远钟住一幢楼,费远钟住七楼,他住五楼,但周世强却开了家庭食店,让学生去他那里吃饭;那么高的楼层,学生之所以愿意上去,不是他老婆饭菜做得好,而是他一直当班主任,收班费的时候,就把学生的伙食费搭着收上来,这就是说,他班上的学生,愿不愿意到他那里吃饭,都必须去,否则伙食费就白交了。伍明西是高一微机教师,只把学校当成领工资的地方,主要精力用到外面去办班,挣了不少外水,学校分明知道伍明西这样干,却懒得去惊动他;微机课既没列入中考科目,更没列入高考科目,开设这门课程纯粹是为了应付上面的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