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卡丽可以看见墓碑和草，以及围着墓地的铁栅栏。她可以转身看她屋子的背面，记起躺在下面门廊里的死去的将军的胡子和楼上阳台里伤员的哀号。她可以看得很清楚。但是要看的东西还有很多，她想道。这不是想像力的匮乏，就是上帝的疏忽，但不管怎样，她无法看见玛丽娅看见的东西。玛丽娅可以告诉她一些让她宽慰的事情，卡丽一点都不在乎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指着田纳西区的一块墓碑。那上面刻着MJM。她希望她有钱来刻一些石头墓碑。有些地方，树枝靠在了木制的墓碑上。她在脑子记下要跟看墓地的伙计说说这件事情。

“他的情况怎么样？那个人。”

“卡丽小姐，求你了，夫人。这样做不好。”

卡丽死盯着她衣服的线缝，只见她刚补好的线缝像根长长的黑色的绳索，在那件长及脚踝的退色的黑色连衣裙上显得很扎眼。战前她不会缝衣服，现在依然不太在行。看来马上就得把整件裙子染一下色才行。

“我想了解一下那个人的情况。”

玛丽娅吃不准她在脑子里看见的东西是不是真实的，仅仅是疯狂的想像力的产物，还是魔王本身的作用让她敷衍一下这个她爱得难以形容的白种女人。就在她脑子开着小差的时候，看到听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光和声音，卡丽渴望听到的话儿自动地出现在玛丽娅的嘴唇上。这是一种不用动脑子的练习，是打发掉一个下午的消遣。她所知道的事情，她惟一确信的事情就是，卡丽对她的话深信不疑。玛丽娅可以感觉得到这一点。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夫人。”

“不，你知道。别敷衍。我们老了，不能再敷衍了。告诉我，当你盯着那边的地里看的时候，看见了什么。别隐瞒。要是你隐瞒，我会知道的。”

玛丽娅闭着眼睛，默默地走着，希望卡丽会忘记她这个小小的着了魔似的冲动，继续走路。但是卡丽不依不饶，玛丽娅只好开口说话。

“有一个成年男人和一个小男孩。那天阳光灿烂。他们没干活，所以也许只是从教堂回家。”

“多大年纪？”

“那个男人，他是个男人。留着胡子。黑皮肤，很健壮。他不老也不年轻。那个男孩，他只是个孩子，虽然他以为自己不算小。也许十岁吧。他手里拿着根鱼竿。他们要去钓鱼。”

“有没有女人？”

“她死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们穿着上教堂的衣服去钓鱼。”

两人走过了MJM，不管那个男人变成了什么。空气闷塞，青草柔软，她们走得很慢，像在飘一样。又一个田纳西的夏天，闷塞而干燥。卡丽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天气，但有时候她还是很想念她自己家乡堂区的微风，从河边吹来的风的味道。而这附近没有什么潮湿的东西，只有一条小河，还在几乎一英里之外。她学会了平心静气地走路，寻找可以遮凉的地方。

百舌鸟从战斗中返回，栖息在旁边一块密苏里墓碑上。它盯着她们看，先用一只眼睛，然后用另一只眼睛，长长的尾羽上下扑腾。卡丽皱起眉头。一只这么常见而又这么明显不友好的鸟，会有这样的表现，实在可笑。要是全世界的百舌鸟都消失了，那会怎么样呢？比这更奇怪的事情都发生过，她不会想念它们的。

她和玛丽娅的脚步非常轻，那些墓碑好像在朝她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