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茜抿了一口夏敦埃酒。“那你最后打扮成哪位总统了?”
“塔夫脱。他是第二十七任总统。我穿着老爹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的棕色套装,裤腿卷得老高,前面塞了个枕头,脸上还画着小胡子。老爹那天亲自带我去上学。我昂首挺胸,骄傲地走进校园。其他孩子全都尖叫起来,不断指指点点。最后我把自己锁在厕所的卫生间里,哭了大半天。他们不让我回家换衣服,我就穿成那样子过了一整天。简直就是地狱。”
“你应该编个借口,”罗茜说,“比如放学后要去参加化妆舞会之类的。要不干脆就把实话告诉他们。”
“是啊,”胖查理沉郁沮丧地说,他的心绪还没完全从回忆里跳出来。
“回家之后,你老爸怎么说?”
“哦,他简直乐翻了天。叽叽咯咯,嘻嘻哈哈,没完没了。最后他告诉我,也许这种总统日活动现在已经取消了;好了,咱们干吗不一块到海滩去寻找美人鱼?”
“寻找……美人鱼?”
“我们走到那里,沿着海滩散步。他简直就是地球上存在过的最令人难堪的家伙。他开始唱歌,开始跳一种踢踢塔塔的沙滩舞,还跟周围的人说话——都是他根本不认识,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我恨透这种事儿了。可他告诉我大西洋里有美人鱼,只要我眼光够贼够尖,就能看到她们。”
“‘在那儿!’他会这么说,‘你看见了吗?是个红发绿尾的美人儿。’我看啊看,可什么都看不见。”
胖查理摇摇头,从桌上的碗里拿了把各色坚果,开始往嘴里扔。他使劲地嚼,就好像每颗坚果都是永远无法抹去的、长达二十年的羞辱。
“哦,”罗茜高兴地说,“我觉得他挺可爱的,很有个性!我们应该请他来参加婚礼。他会成为派对上的生命和灵魂。”
但是,胖查理在被巴西坚果噎了一下后解释道,你的父亲成为派对上的生命和灵魂,这难道不是普通人最不希望在自己婚礼上看到的事吗?他老爹肯定还是这颗上帝绿色的星球上最令人难堪的人物,这点毫无疑问。他还补充道,几年没见到那头老山羊真是再快活不过了,而且他母亲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就是离开父亲,来到英国和她的艾伦娜阿姨一起生活。不仅如此,他为了支持这个论调,还断然宣称如果邀请父亲来参加婚礼,那他就要倒霉、倒大霉,而且很可能是倒天大的霉。实际上,胖查理最后还说,结婚这件事最妙的地方,莫过于不用邀请老爹来参加婚礼。
胖查理随即看到罗茜脸上的表情,还有那双平素和善的眼眸中闪过的寒光。他连忙改口辩解说,他的意思是第二好,但此刻为时已晚。
“你只需要习惯这个想法,”罗茜说,“毕竟,婚礼正是除障搭桥的最佳时机。你应该利用这个机会,让他明白你心里已经没有怨气了。”
“但我确实有怨气,”胖查理说,“很多。”
“你有他的地址吗?”罗茜问道,“或是电话号码?我想你应该给他打个电话。当你惟一的儿子准备结婚时,一封信未免太见外了……你是他惟一的儿子,对吗?他有E-mail吗?”
“嗯。我是他惟一的儿子。我不知道他有没有E-mail。八成没有。”胖查理回答。信是好东西,他想,有可能一开始就被邮局弄丢。
“好吧,你肯定有通信地址或者电话号码。”
“我没有,”胖查理很真诚地说。父亲可能已经搬家了。他也许离开佛罗里达,到某个不通电话的地方去了。当然也不通邮。
“好吧,”罗茜逼问道,“那么谁有?”
“希戈勒夫人,”说完这话,胖查理就完全放弃了反抗的意图。
罗茜甜甜地笑着说:“希戈勒夫人又是谁?”
“我家的朋友,”胖查理说,“我小时候,她就住在隔壁。”
他几年前曾跟希戈勒太太通过电话,当时他母亲正生命垂危。胖查理在母亲的要求下,只得给希戈勒夫人打了个电话,把消息带给父亲,并让他尽快和自己联络。几天后,胖查理家中的电话答录机上多了一条留言,是白天打来的。尽管听起来更加苍老,还有点醉醺醺的,但毫无疑问是他父亲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