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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的黑玛丽(1)

骑飞鱼的人 作者:邱华栋


1860年年初,我曾经在广州停留,就是在广州的黄埔码头,我认识了一个叫玛丽的姑娘,后来她成为我的妻子。现在回忆当时的情况,就好像一切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一样,还栩栩如生,而如今,玛丽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我只有在睡梦中和想像中才能和她相见。

我和她相遇的时间是在一个晚上。冬天的时光,广州并不寒冷。我正在甲板上休息,远眺广州码头外面的大海的景色,忽然,我看见一艘小木船,在暮色掩映之中,快速地朝我们的船划了过来。

我本能地警觉了起来,虽然我知道在广州的港口内是不会有海盗的,但是,显然有什么情况发生了,而且,可能就和我的船有关系。我站了起来,准备好了武器。我发现那是一艘小木船,是港口常见的摆渡用的小船。它迅速靠近我们的时候,我看见,船上一共有三个人,一个是划船的船老大,体格十分健壮,此外还有两个姑娘。这两个姑娘一个皮肤白皙,另外的一个则肤色呈浅黑褐色。我不明白他们是一些什么人。远远地看上去,两个姑娘的表情似乎很焦躁,尤其是那个黑皮肤的俏丽的姑娘。他们的船围着我的船转了半圈,不知道要做什么。

看见我在观察她们,我旁边站着的一个老水手告诉我:“长官,那个黑皮肤的女人,是一个葡萄牙女人!”

我看见姑娘似乎想和我搭话,但是又有些畏缩,就主动地向她们招了招手,一边问老水手:“我看她也像葡萄牙女人。可葡萄牙女人又怎么了?”

老水手很尴尬地笑了一下,“长官,她们可不是好惹的!我前年的时候和一个葡萄牙女人恋爱,结果,性格不合,后来我要分手,又喜欢上了她的女朋友。她就要拿刀杀我,虽然最后没有把我给杀了,可是,把我的肋骨弄断了两根!”

我笑了,“啊,哈哈,老水手啊,是你自己不检点,结果倒霉了。你送我到那艘木船上去看看吧!”

老水手一边放下一个绳梯,一边心有余悸地说:“长官,一定要当心那些葡萄牙女人啊,她们可是会叫你吃苦头的!”

我这个时候已经攀着船舷,利用绳梯的力量滑到了那艘带船篷的木船上。黑皮肤的姑娘看来是女主人,旁边那个姑娘我猜想是她的仆人。黑皮肤姑娘很焦急地看着我,似乎要求助我什么。

我一下子就被她那一双黑色的大眼睛给吸引了,这真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她确实是有葡萄牙血统,脸旁的线条是伊比利亚半岛上的古老欧洲人特有的那种弧线。她穿着一条马裤,臀部微微地、十分好看地翘了起来,胸部的胸衣下面乳房高耸,像两座我很难逾越的山峰。她旁边站着的那个中国姑娘体态婀娜,但是有些瘦弱。经过了她的介绍,不出所料,果然是她的仆人。

我被黑皮肤的姑娘打动了,啊,美丽的葡萄牙姑娘,她当然会说英语了。她告诉我她叫玛丽,于是,在小木船顺着潮水轻轻漂流的时候,我详细地倾听了玛丽的诉说。原来,她父亲是葡萄牙驻黄埔的领事,很富有,同时在广州的黄埔港还有一个船坞。但是,现在,情况有些突然——她的父亲要她立即嫁给一个她从来也不熟悉的智利男人——她父亲的合伙人,而且一个星期之后就要举行婚礼。并且,按照父亲的意思,她要被那个智利男人带走,一起跨越太平洋,到达地球另外一边的智利国去生活。因为她父亲得了重病,惟恐自己不久于人世,就想尽快地把女儿的婚事安排了。

根据我的地理知识,我知道,智利是一个狭长的南部美洲的海岸国家,十分的偏远,甚至比我从英国到达中国还要遥远。我的脑子在迅速地旋转,现在的情况是,这个叫玛丽的姑娘一点都不喜欢那个智利男人,也不愿意遵从父亲的意愿,她要逃跑!她明确地告诉我,她想借助我这艘英国炮艇,跑到香港去投奔她的一个表姐。

她来找我,就是为了我能够帮助她逃离这里。我忽然被她的言辞、被她焦虑的面容、被她结结巴巴的急切的语言给打动了。这个时候,我想,也许是上帝给我了一个机会,需要我来扮演一个救世主和保护人的角色了。我忽然觉得,自己几乎是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喜欢上了眼前的这个姑娘。黑玛丽啊,黧黑色的玛丽,你的表情,你的神态,你的无助,都让我动情了,我怎么可能不帮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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