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 从香港到上海(1)

骑飞鱼的人 作者:邱华栋


我在1860年年初的一天,从英国海军部队辞职了。这是我一个很重要的决定,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获得自由的身份,可以自由地生活。而玛丽的表姐夫妇两人经过了一番考虑,也要和我们一起走,他们打算就此迁居到上海去。

这下好了,我们可以一起走了!就是在我准备去上海的时候,我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了解了现在占领了南京,并且在那里建立了太平天国政权的广西起义军的情况。这个太平天国政权的首领叫做洪秀全,他是一个天主教徒,多年来参加大清国的科举考试都没有成功,后来在一次大病之后,恍惚中看见了上帝和上帝的儿子耶稣基督,于是,他就创立了一个叫做“拜上帝教”的宗教和军事组织,自称是基督的弟弟,几年以前在很偏远的广西省内一个贫瘠的山沟里起义,带领着信奉上帝的信徒们,和前来围剿的清军艰苦作战,一路沿着江河湖泊攻城掠地,最后夺取了武昌,之后,沿长江顺流而下,一路冲杀到了南京,并且在那里建立了太平天国政权,还把南京改名叫做天京。如今,太平天国的势力很大,控制了长江中下游的广大地区,多次击败前来围剿的清军,使得大清国皇帝都束手无策了。他们派来围追堵截的士兵几次被打垮之后,现在只能远远地在南京城的南北两面,建立起坚固的营寨包围南京城,双方进入了互相对垒的状态。

那个商社刚好有一艘船来到了香港,我就在这艘船上担任了大副的职位。而船长竟然是我的老相识,一个英国人,叫做杜克,我们一路从欧洲来到中国的时候,就住在一个船舱里。这艘商船名义上属于英国,悬挂的也是英国的国旗,便于活动,实际上,商船是上海一些中国商人和黑帮势力投资购买的,然后和一些欧洲白人合伙经营。我的老朋友杜克,大半年来一直就利用这样的优势在长江上,在太平天国控制的南京地区和清军控制的上海之间,进行丝绸、粮食和其他生活用品的经营,已经从中赚了很多钱。我想,梅伦也是这样的经营方式吧。

上了船,我把玛丽和她的表姐夫妇安顿好,轮船就出发前往上海了。一路上,我们没有靠近岸边行走,以免被那些仇视外国人的当地武装袭击。路上虽然我无法靠近过去打猎的那些河汊地区,但是,我见到的景色仍旧十分优美。大清国沿海的海岸线,像不规则的某些被苔藓覆盖的地区,延伸到大海里,飞鸟很多,它们的鸣叫使我觉得心情很好。我在船上眺望这样的景象,想像着这个国家的人民被那些长辫子鞑靼人残酷统治的情景,想像着我有一天能够进入到太平天国控制的地区去,实地看一看太平军的情况,就十分的激动。我暗中下定决心,要尽快到南京去看看太平天国的真相。

我们很顺利地抵达了上海。在上海,我把玛丽和她的表姐夫妇安顿好之后,见到了梅伦。梅伦告诉我,他希望我跑上海到欧洲的商船线路,但是,我却准备和杜克一起,沿着长江上溯,到中国内地去进行冒险。我说:“杜克这个家伙喜欢的是金钱,而我,喜欢的则是冒险。是的,是冒险!是对新地方的好奇与探寻,我还是自己想到哪里就到哪里算了。”

梅伦觉得我多少有些不可理喻,但是还是同意了,“好吧,要是你改变了主意,再来找我吧。”

杜克很快要到太平军控制的区域购买货物,我就准备和他一起出发了。我来到玛丽表姐家,告诉了已经安顿好的玛丽这些情况,玛丽的情绪低落了下来。她有些生气,把脸背过去哭了,“把我骗到上海来,你自己一个人到别的地方,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不来呢!”我劝了她半天,她才缓和了情绪。

第二天的傍晚,我在杜克的船上正在准备东西的时候,玛丽来了,她大声地喊我的名字,我狼狈地出现在甲板上,看见她在岸边冲我喊叫:“我要你带我一起去!”我发现水手们都在注意我。我说:“不行!长江上游被太平军控制了,那边很不安全,我先去看看,你等我回来再说。”然后我从船上下到了岸边,拥抱她,亲吻她,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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