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 白色老虎(3)

贾奈达之城 作者:邱华栋


她似乎还有一种超能力,可以和丛林中的各种各样的昆虫对话。她甚至还有一个好朋友,只是这个好朋友不是人,而是一只巨大的蝾螈。它平时就呆在丛林中的某个地方,如果戴安娜想要见它的话,它就会出来和她见面。

一开始这把她的父母亲给吓坏了,尤其是戴安娜的母亲,她觉得蝾螈身上的那些奇怪的疙瘩里面一定藏着毒液,会杀死自己的宝贝女儿,但是,她没有想到这只巨大的蝾螈会听他们女儿的指挥。有一次,戴安娜把它呼唤出来,就是为了赶走藏在帐篷边上的一片野黄麻中间的红黄色相间的一条毒蛇。

“去,赶走那条蛇。”她向蝾螈下了命令,于是蝾螈向那条吐着红色信子的蛇冲去,把那条蛇赶跑了。

她后来告诉我,小时候,除了这些奇异的禀赋,她还可以预测下雨,她只要看看丛林中那些动物的反应——也许是听它们吼叫的声音,就可以准确地预报二十四个小时之后的天气。

“爸爸,明天要下很大很大的雨,还有很大很大的雷声。”她在静默地听了一阵动物的吼叫之后,不动声色地说。

在不断地被证实戴安娜有一些超能力之后,她的父母就开始在一起嘀咕,觉得很惊奇,怎么自己的女儿这么奇特?

我要是有这样一个女儿,我也一定很惊奇。但是,我一直没有结婚,因为,我是向导和仆人,没有自己的家庭生活。可是,我知道很多印度人都是有超能力的。我的国家是一个到处都是圣人、神人和圣迹的地方。

戴安娜告诉我,她的父母亲后来得出了一致的结论:小戴安娜在印度的丛林中,正在变成一个真正的印度人。因为印度人的生活中就充满了星相家和巫术师。这使他们很紧张,他们觉得应该尽快把她送回到英国,去接受传统的英式教育。

于是,他们一起坐船回到了英格兰,只是没有多久,她的父母亲就又返回印度了,把她留给了他们的各种各样的亲戚们照看。

从此,小戴安娜又开始了另外的一种漂泊,只是这种漂泊和在印度的丛林中完全不同,她只是在不同的亲戚家寄住。她告诉我,因为她聪明乖巧,大家都很喜欢她。经常在喝英国传统的下午茶的时候,亲戚们都围坐在她的周围,听她绘声绘色地讲述在印度丛林中的见闻。印度的一切,对她的亲戚来讲,都非常新鲜。她说,一开始她也十分怀念在印度的生活,在她的梦中经常会出现那只白色老虎,它在丛林中笼罩的白色的月光下更加漂亮,闪着幽蓝的光芒,在一棵树的旁边等着和她说话。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经永远也不能再抚摩它那白色皮毛了。

在英国读书的时候,戴安娜说,她总是觉得,她和学校里其他的那些英国孩子是不一样的。

那当然会是这样,我想。就是因为她已经有了一个和他们完全不一样的童年,甚至,以后的人生道路也会完全不同。所以,在一个个的亲戚家来回流转,在一所所的学校就读,她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另外一种漂泊。

她写过一本自传,那是在我从新疆回到印度之后,在德里收到的,是她从伦敦邮寄给我的,当时是1952年。在那本自传里,她写道:“我十一岁的时候首次来了月经,那是在一个旁边没有人的下雨的夜晚,那天的预兆是墙上出现了很多灰色的蜗牛,我正感到蜗牛的出现十分奇怪的时候,就看着殷红的血,正缓慢地从我的大腿根部沿着左腿流了下来。可是,我一点也没有害怕,因为几年前,我的姐姐有过同样的经历,并且告诉过我这是怎么回事儿。于是我就用一条早就准备好的带子,包着绵软的纸,把这个局面处理了,知道了自己从此就进入了美丽的少女时代。”

这本自传是用英文写的,我幸亏懂英文,否则,我就不了解她后来回到英国的生活了。而那个时候,艾瑞克已经中风了,得到了她很好的照料。只是几年之后他就去世了。

很快,在英国,她上完了所有的中学课程,又在一所私立大学念了两年,这个时候她已经二十岁了,出落成举止优雅、容貌俏丽的大姑娘了。很多年轻的小伙子会用目光捕捉她的身影,那目光中含着的爱慕之情她是完全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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