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 九月(6)

贾奈达之城 作者:邱华栋


而在格雅勒根对艾瑞克和我的叙述当中,他从大吉岭赶来德里的路程上,都充满了十分危险的情境。因为,到处都是印度教徒和穆斯林的对抗,所以他乘坐的火车经常会在半路上被截住,然后,印度教徒和穆斯林就开始了对峙。这个时候,格雅勒根就会再跳上另外的一列火车,继续向德里进发。

有时候,他就藏在货车的底下,让货物盖住他。他亲眼目睹了印度教徒和穆斯林彼此对峙的时刻,自己也会受到盘问和威胁,这个时候,他就告诉他们,他是夏尔巴人,对他们的争斗没有任何的意见,也不站在任何一方。

一个杀红了眼的人非要他承认自己反对印度教徒,但是他还未来得及回答,那个人就被后面来的印度教徒杀了。

格雅勒根说,他想不到一向温和的印度人,有时候会这么残暴,而他们对付英国人却是“非暴力、不合作”,究竟印度人是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印度永远都是一个秘密,一个无法解破的谜语。”艾瑞克回答格雅勒根。

这个时候,我们的一切已经准备停当了。艾瑞克过去的一个忠实的仆人,克什米尔人阿米尔?阿里也到来了,他是来向艾瑞克禀报克什米尔的局势的,现在,那里还很平静。于是,我们就向克什米尔出发了。

我们很快就抵达了克什米尔的首府斯里纳加。七年之后,我又来到了曾经和艾瑞克相识相恋的地方,心情非常激动。在旅馆安顿好,我迫不及待地要和艾瑞克再次泛舟在达尔湖上,到我们曾经初次接吻的湖心去看看。

这一次,艾瑞克租了一条上面有睡房的游船。现在斯里纳加的游客变多了。湖上有很多这样的人在泛舟。只要是我们没有在为去喀什噶尔的路途准备东西,我们就会心情惬意地划着这条船在达尔湖上飘荡。

我在湖上,又看到了曾经令我魂牵梦绕的风景:这完全是一派湖光山色的风景,山峰的黧黑倒影投射在湖面上,显得非常幽静和神秘。印度人在湖水中丢下的一些黄色和红色的鲜花扎成的花环,会随着水流静静地漂浮,岸边全是笔直的中亚特有的白杨树,它们就像卫兵一样忠于职守。

“还记得七年前,你在哪里吻我的吗?”我心醉神迷地问艾瑞克。

艾瑞克笑了,他正在观察远处栖停在湖面上的一些水鸟和野鸭,“在那儿,我们在那个地方第一次接吻的。”

他说对了,说明他记得我们之间最美好的时光,我想。我们的船又到了那个地方,不用多说什么,我们自然地再次接吻了。这个热吻是那样的绵长,仿佛我们要把七年来的所有的吻都加在一起似的。我们完全忘却了时间,直到一些划船来到我们跟前,兜售货物的商贩的吆喝声,才惊动了我们。

在斯里纳加,我们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准备东西。因为要翻越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山脉的大坂,所以需要准备的东西就非常多。

我这个时候才发现,我想要带的东西太多了,在格雅勒根的建议下,我不得不去掉一些东西。因为翻越大山的时候,会把马匹累死的。我们用一些牦牛皮做的箱子来装东西,只有这种箱子可以承受住路途的颠簸。

艾瑞克还买了一只小狗,他说,这只小狗养大了之后,可以当他的猎犬,它可以把他用猎枪击中的猎物给叼回来。

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完,已经是1946年9月2日,我们动身向克什米尔北部出发了。9月,是这里开始变得凉爽的季节,我们开拔了。

我对这次开始的9月旅途,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离开斯里纳加之后,在山路上才走了一个上午,我的脚上就起了一些水泡,我不得不停下来,用自己携带的针把那些水泡给刺穿了。

艾瑞克很心疼,但是他又急着赶路。“我们要走一天半,才能抵达索南玛尔戈山谷,在那里才可以建立宿营地。”

“到了那里,咱们在索南玛尔戈山谷休息两天吧。”我说,“我觉得很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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