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苏丹港 三(4)

苏丹港 作者:(法)奥利维叶·罗兰


公众精神无可抗拒地衰落了。它在A心里引起的厌倦与无奈,到底在多大程度上促使他下了那么个破釜沉舟的决心?这我说不清楚。然而,要说他根本无动于衷,那就是不可理喻的了。

何况,我估计,在这普遍的沉沦之中,文学应当是一马当先的,他不会不感到难受。我还估计,除非此人改变了本性,他所关心的,绝不会局限于维护文学一个领域。比如,他的国家对某一外国小暴君表现出善意,而此暴君醉醺醺的大兵竟肆无忌惮地常年炮轰和平城市;对另一暴君同样优礼有加,而他的秘密警察竟钻到巴黎市内,杀害流亡的反对派人士。这类事情,一个接一个地拆除着A个人心中的历史纬线。我这样讲,无非是想说明:一个人总是感到自己属于一个时代,与这个时代在理智与记忆上有着千丝万缕的微妙联系,从它那里汲取力量,并在其中发挥自己的力量;要不就会相反,身在其中却像亡命于沙漠之中一般,成为悲怆感人的堂吉诃德,信仰过时的事物,无法见容于当前的现实。

我更不了解的,是她的作用,是她在A幻想破灭中(幻灭与否,不过是我们的推定而已)所起的作用。在这方面,我只能像个写小说的,从一个个假定出发。不过,无论如何,我是得到A授权的:那封给我的信,白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亲爱的朋友”几个字。那不是邀请我,在可能的条件下,把消失的故事拼对起来,恢复原样吗?信没有写下去,说明他来不及,或者没有勇气,把自己的故事遗留给我。尽管如此,那封信表明,他当时还没有衰弱到无法考虑把故事遗赠给我。女小时工也在根据某些迹象,像写小说一样,复原故事情节。她判断:A的这位女伴内心非常沉重,与周围环境保持着相当的距离,总是神秘地独自躲到一边。从这一切看上去,女小时工认为,她只不过是A在孤独的社会环境中的一个盟友。

她就像一只脆弱的手,习惯于在黑夜的恐怖中摸索;前边的路要是被黑影笼罩,她这手便会伸到您的手里。情况要是果真如此,必然是这个女人掌握着给予A致命一击的权力。如果她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具有互相对立的双重性格(就我记忆所及,我的朋友A就有一种放荡不羁的倾向,不住地干扰他过严肃生活的向往);我突然觉得她成了个轻佻的女人,渴望忘掉自己内心阴沉的那一部分,贪恋声色犬马,骨子里与其说喜欢冒险,不如说更倾向保守、更随波逐流;她甚至会羡慕暴发户某些俗不可耐的派头。突然有一天,她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大梦:跟A这么个悲喜剧色彩的大个子相伴,在黑暗中行走,不知哪一天会走到哪里去;赶紧悬崖勒马,走为上策。于是,她便抛弃了男伴。A成了孤零零的一株枯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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