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荆普尔彗星下的海啸(7)
所以才不告而别。
不过朦胧中我似乎听到他曾在我耳边说过什么。但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或许是“ 我走了”,或许是“ 对不起,我走了”也有可能。总之,我们或许好比两只猫,正准备抓老鼠时却不幸踩到了老鼠夹,都希望尽快忘记这件事情,回到猫的正常生活才行。
如此一想,我便去洗了澡,然后穿上衣服准备出去好好地吃一顿。
我直觉自己的身体里似乎重新长出了某些东西。这些东西翠绿而且美好,生机勃勃,或许是棵仙人掌也说不定,简直要开出花来。
我想趁机出去大吃一顿,不计预算,总之我发誓一出门就要找家大餐厅,点上一份“厨师推荐的金牌料理”。并且还要喝点酒。
我进房间匆匆套上件衣服,检查了钥匙与钱包,正准备夺门而出。但是,还没来得及跨出门去,电话便响了。
沙拉用她的招牌金属嗓子劈头问我:我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的脑海中一块牛排一直在徘徊,因此并没有反应过来。
哑然半晌,我才问道:你的什么事情?
结婚的事情呀,也就是……男人的事情。
哦……我脑海中的牛排立刻跌落下来。
结婚,男人,听上像是火星上的事情。
我顿了顿才说:是这样的,我还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对象……
嗯,那这样吧。你立刻到云波餐厅来一趟,我们一起吃西餐……对了,我这里有位男士,据说是专门来这里看我的。总之你来帮我看一下……
我心急火燎地赶到那里,并不是因为沙拉或者那个男人,实在是已经饿得不行了。我一坐下来,甚至还没看一眼沙拉或者那个男人,就迫不及待地跟小姐说,来一份西泠牛排,再来杯酒。要尽快,尽快才行。不然我会饿死当场。
马不停蹄地说完这些,我才有时间将目光移向沙拉,发现她旁边坐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但是只这一眼我便知道大事不妙。
那个男人坐在那里就比沙拉矮了半个头,头发梳成很整齐的中分样式,黑油油的,明显用了发油之类的东西。他笑容满面地看着我,简直笑得也跟劣质奶油一样。
你是……陈栗子小姐?啊……幸会幸会……我听沙拉不停地说起你……他堆起奶油笑容,跟我打招呼。
说到这里,他站起来,双手递来一张名片。我发现他站起来,大概比站起来的沙拉要矮到大半个头的样子,更加觉得没好感,应付地接了名片,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沙拉在下面狠狠踢我一脚,大概是要我记得待客之道。为了弥补我的冷淡,她笑着跟我解释笑着说,其实张先生是做贸易的。刚从上海飞过来。他是我的忠实读者呢。
是是是。那位姓张的先生忙不迭地点头。我很仰慕沙拉小姐的,我看过她所有的书……《失爱的日子》《爱上野兽类男人》《爱尔兰的情人》……还有那本最经典的……叫做什么什么荒原来着?
《荒原上的爱》。沙拉连忙补充。
是是是。他又忙不迭地点头。总之我喜欢沙拉小姐的所有作品,一直希望能够见沙拉小姐一面。直到前几天遇到F先生,我才终于跟沙拉小姐联系上了,就立刻过来看她。
F先生似乎是沙拉以前的一位朋友。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介绍这样一个男人给沙拉呢?不过如果不是张先生如数家珍,估计连沙拉都不记得自己写过的书的名字了。想到这里,我的心头不禁也略微有点感动。
但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恰巧我的牛排也到了,我便只管埋头苦吃。而沙拉则与那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吃完牛排我满足地叹了口气,啜了一口酒,这才抬起头来,却见那位张先生已经自顾自地将手搭在了沙拉的肩膀上。沙拉只好故意地坐直了身子,顺便将他的手挡了回去。然后沙拉又在桌下踢了我一脚。我立刻心领神会,出口成谎:沙拉,你好像提过下午还要跟杂志社的编辑谈一下稿子的问题……
哦,对呀。沙拉似乎恍然大悟地说,不好意思,张先生,恐怕我们今天要先走一步了,要不,我们改天再联系?
好好好,没问题没问题。姓张的先生立刻伸出手来,紧紧握住了沙拉的手,且晃了两晃,依依不舍了半天,才终于狠下心来,放开了。
我跟沙拉逃也似的出来,决定去“Tomato”喝杯茶定定神才行。
一坐下来,沙拉就问我,你觉得这位……
大概自己也觉得荒诞,又改口说,真不知道F干嘛要让这样一个男人来找我。难道他不知道他一点都不适合我吗?
人常常是不能看得清的吧,他可能也并不知道……也许。我这么安慰她,又说,其实很多人对别人都有突然而来的看热闹的心理。
是啊。他就是想看场热闹。沙拉气愤地说,这个你在小说里一定要写到:被热闹冲昏头的聚众心理。
嗯。或许将来我小说的获奖词就是:以描写了人们的聚众心理而得奖……但是,我的小说还没有动笔呢。
沙拉说,没关系,写小说这种东西,像一场病一样。它们会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挡都挡不住。
不知怎么的,听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了鲸,想起昨天晚上,或许就是潮水涌来的情景?挡也挡不住?我与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