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荆普尔彗星?确实是很古怪的名字。
我也忍不住看看外面,依然是漆黑的,黑得一点亮光都没有。似乎整个城市忽然停电了。既不见什么彗星,连平时该出现的星星都没有出现。月亮也不见踪影。有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我们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
在无边的黑暗里,我忽然被一种悲伤的情绪准确的击中,仿佛是打雷前的闪电,不由分说。我忽然觉得,今天我必须抱住这个男人,跟他睡觉才行。
这个念头如此的急切、强烈、霸道、不容反抗。这个念头一出现,我立刻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个男人就在眼前,我们隔着如此近的距离,但是我只是傻傻地看着他,话说不出来,也不敢有什么动作,仿佛被人点了穴道。
对于鲸,我的感情非常复杂,同时又兼具清澈。奇怪的是,我忽然觉得,鲸恐怕此刻脑海中也涌起类似的念头,必须要跟一个女人睡一觉才是。不要管我是怎么样得到这个结论,仿佛他的额头上就明明白白写着似的。
鲸看了一会窗外,这才回过头来,歉意地说,恐怕我得去一下洗手间,啤酒喝太多了。于是他就站起身来,到洗手间去。我听到传来流水的声音,还是动也不敢动。
感觉过了有四分之一世纪那么长,才发觉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鲸已经轻轻坐在我的旁边。温热的气息带着酒的味道,以及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虽然我早已经不是个大三的女子,我还是忽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我悄悄扭过头去,还没看到他的眼睛,他已经拿手环住了我的腰。我将脸凑在他的脖子上,轻轻呼吸他的味道,像一只小猫寻找同伴,然后便是一个令人舒服异常的,长时间的吻。
我们吻了很久,仿佛在吮吸一杯芒果果冻,不想一下子吃掉,因此吃得额外的小心仔细。吻得嘴唇都有些麻痹了,他才缓缓脱掉我的背心,我没有穿文胸,他轻轻抓住我的乳房,然后又脱下了我的牛仔裤。他的手,从我的腰游走到我的肩,抓住了我肩膀上的一块骨。
我肩膀上那块突起的三角形骨头,这么多年来,遇到那么多人,都未曾找到相似的第二块。它那么突出,那么险峻。这么多年来,我那么的热爱看时装秀,因为可以看到很多的肩膀,但是,没有看到第二个肩膀,有这样突出的骨。
我一直想,或许我有一个残疾的肩膀。
但他摸到我的骨,他碰得那里有轻微的疼,又像是一根弦要发出声音。我便条件反射似的护住它,像是护住一个伤口,他亲吻我的手,拿嘴咬住我的手指,轻轻移开它。然后,用自己的手,抓住我的骨,久久停留在那块骨头上,仿佛抚摸着自己的一件爱物,精细的、体贴的、那块透明脆弱的骨。
接着他小心地将我抱上了沙发,这才开始脱自己的衣服。他有着略微清瘦的身材,但是令人愉悦。
他低下身体,贴着我,将肩膀靠近我,轻声呢喃地说,我也有一块这样的骨头。
我向他的肩膀看去,一瞬间有点发呆。真的是。一块相同突起的骨头,在左肩,呈三角形,薄薄的,固执的长在身体里,似乎那里曾经长过一个小翅膀,但是被折断,留下春笋般的骨。
我惊奇地碰碰它,亲亲那块骨,我们互相亲吻对方的骨头,我发现自己已经湿润得像海草一样。
我们在那张舒服的沙发上做到半夜,才沉沉地拥抱着睡去。
身体里有某种东西被连根拔起了。或许是一棵树。也或者是一朵乌云,总之忽然身体中有空空如也的感觉。辞职之后,我大概没有这么美好沉静地睡过。这一睡,简直不可收拾,几乎是睡得不省人事。
又似乎做了些凌乱的梦。
鲸在我的身边轻轻颤抖。
有些喃喃细语。
有些悲伤种下种子。
有些呼吸开出了花。
等醒过来时,第一感觉就是热,接着觉得口渴。看看窗外炎热的太阳,我几乎可以断定现在已经是下午时分。我摸索着打开冰箱,拿起一瓶冰水就喝了个底朝天,这才觉得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也就是这时候,我才意识到鲸已经不在了。
消失了。
不仅不在,简直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屋子里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他存在过的痕迹。没有鞋、没有袜子、没有衣服,连气味都没有。我从门口开始像一直小狗一样在屋子里嗅来嗅去,希望找到一丝他留下的痕迹,哪怕是根头发丝也好。
但是没有。他像一个做过的梦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已经神经衰弱了。 解决了口渴,找遍房间而无所得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肚子饿的问题。我在厨房里巡视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任何可以吃的东西,我的家空荡得不似有人住。
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光着身子走来走去,但是我并没急着穿上衣服,而是跑到镜子面前看了很久,似乎想从镜子里找到某种自己存在的根据。我又拿手摸摸肩头那块骨,竟然觉得微微的疼。
我一直不喜欢裸睡,今天却意外地光着身体,这应该能够证明昨天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吧?其实要知道真或者假很简单,只需要现在立刻冲出去找到鲸问个明白就好,但是我却无此打算,不仅没有这个打算,我连再次见到鲸的打算都没有。准确的说,短时间里我不想再见到他,不希望他将此事放在心上。我直觉地知道他或许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