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2队之前,秋子跟谁都没有说,自己一个人先回25队去了一趟。他在那儿当过副指导员,也是在那儿结的婚。自然,对那儿的感情不一样。
25队离2队很近,几里地的样子,从2队的大道上往南望去,一马平川上,25队的那几排房子很清晰地立在田野里,在阳光照射下的一道暗影里,像剪影一样贴在蓝天大地之间,显得多少有些单薄。25队是新建的生产队,当初建它,为的就是开荒,在我们2队南面有一大片荒地,那时是不允许有一点荒地的,便组织人马浩浩荡荡地建起一个新的生产队。那时建一个新队,就像生孩子一样的容易。先搭起一座帐篷,再盖上几间拉禾辫的泥草房子,灶台里的火升起来,烟囱里的烟冒出来,人马和拖拉机一上去,开荒点就算立了起来,生产队给编个数码,就算名正言顺地建起来了,和新生儿剪掉脐带一样,哇哇一叫唤,新生命就算诞生了那样的简单。
秋子是直奔他原来家的那间房子去的,那是25队最早的砖房。1976年底,是秋子带领大家亲手盖了一排四间砖房,两间连在一起(像现在时髦的联体别墅),中间是菜园子(像现在屋前赠送的草坪或花园),每间虽然只有15平方米,但在当时已经算是豪华了。如果不是为了鼓励知青结婚扎根边疆,是不会花这样大的气力盖砖房的。4户北京知青在这里安了家,和老朱在场部的“北京大院”一样,这里成了25队的“北京大院”,一时间也是这里的显山显水的建筑。
1977年1月,秋子和凤琴回北京结婚,2月,过完春节,从北京回来就住在这里。那一年,他26岁,凤琴23岁。随着刚刚开出荒地上冒出的第一茬绿油油的麦苗,和他们家菜园子里的菜畦上长出来的第一抹鹅黄色的新绿,新的生活开始了。凤琴是个风风火火的人,嘴和手一样一时不停闲,爱说,也能干,家里家外一把手。秋子是个蔫萝卜辣心的主儿,什么事都是茶壶里煮饺子,心里有数,在队里领着大伙忙,在家里帮凤琴也忙。虽然开荒队生活艰苦些,小两口倒也苦中有乐,相互配合,你是有齿的耙子,我是有底的匣子,你不掉齿儿,我不掉底儿,你烧柴,我吹火,颇有些小红吹箫我唱歌的劲头,自得其乐的小日子过得让人羡慕。如果不是秋子的母亲突然病逝,也许,秋子和凤琴的日子会一直就这样平稳而快乐地过下去。谁想到,秋子的母亲是在这一年的5月病逝的,他们两人在这个新搭起的家里仅仅过了3个来月,炕才刚刚焐热。好日子就是这样的不经过,总是显得那么短,短得像是一声轻轻的叹息。他们两口子匆匆地往北京赶去奔丧。他们都没有料到,更大的厄运,还在后面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