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铐子》（二）（14）
　　
　　李炳奎说：“再等一年吧。”
　　
　　二妞说：“我有了，我身上有了。”
　　
　　李炳奎当时就惊呆了。
　　
　　以后，李炳奎告诉我他要结婚，我也吃了一惊，问他为什么这么快?
　　
　　他对我说：“二妞有了。”
　　
　　我当时不懂他说的话，说：“什么叫有了？”
　　
　　他急了，说：“你他妈的是真不知道，还是跟我这儿装大头蒜呢?”
　　
　　我还是认真地问：“有什么了？”
　　
　　他跟我大叫道：“我跟二妞有孩子了。”
　　
　　孩子……这孩子，那天给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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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炳奎去找朱绍臣的时候，我正好也在那儿。朱绍臣没看他，只是跟我说话。李炳奎说：“我找您有事。”他用您，而不是说你，这说明了他内心的复杂。
　　
　　朱绍臣说：“有什么事？”
　　
　　李炳奎说：“我结、结婚。”
　　
　　朱绍臣一愣，说：“结婚？跟谁？”
　　
　　李炳奎说：“您见过的。”
　　
　　朱绍臣说：“我没见过。你没跟我说过，也没带我这儿来过。”
　　
　　李炳奎说：“就是那天晚上您见过的。”
　　
　　朱绍臣一听就怒了，说：“什么？就是那个舞女？那不三不四的女人？”
　　
　　李炳奎猛地也怒了，他冲到朱绍臣跟前，大声说：“师傅，你打我、骂我，都行，你别骂她。”
　　
　　朱绍臣说：“我不是你师傅。”
　　
　　李炳奎说：“队长，我……”
　　
　　朱绍臣说：“我也不是你的队长。”
　　
　　李炳奎说：“那我就跟她结婚了。”说完，转身朝外走。
　　
　　朱绍臣大声说：“站住。”李炳奎站住了。朱绍臣说：“组织上把你从旧社会的一名旧警培养成为新中国的一名警察，不容易。你知道吗？”
　　
　　李炳奎说：“我领你们这份情，今后，到死都报答。”
　　
　　朱绍臣说：“你政治上这么糊涂，只怕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还报答！”
　　
　　李炳奎听朱绍臣这么说，转身又要走，当他走到门口时，又被朱绍臣的声音定在那儿了。
　　
　　朱绍臣说：“李炳奎，你回来。”李炳奎走回到朱绍臣跟前。朱绍臣说：“你知道吗，你的入党问题已经通过了，国庆节就要宣布、宣誓了。你知道我为了你的入党问题做了多少工作吗？”
　　
　　李炳奎这时眼泪流出来了。
　　
　　朱绍臣又问：“你说吧，你是要入党呢，还是要二妞？”
　　
　　李炳奎的眼泪还在流，可以看到他眼神中的无奈。他接过我递给他的手绢，擦拭眼泪。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我要二妞。”
　　
　　他说话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小过，从我认识他的那天起，他就是大嗓门。可是，当他做出了他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决定时，竟然声音如此的小，人啊，真是说不清呀！
　　
　　李炳奎说完，就转身走了。
　　
　　他走了，但是朱绍臣对他说的那句话，直到现在还在我的耳边响着：“你政治上这么糊涂，只怕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还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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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朱绍臣对李炳奎有感情，你想，是他一手把李炳奎从一个旧警改造成了一名新中国的刑警。可是，李炳奎也太不争气了，起码在朱绍臣看来是这样的。他还让我去给李炳奎做工作。
　　
　　李炳奎住在南城南横街，离当年土匪刘昆居住的地方不远的一个小院里。他跟二妞租了间小房，条件很差，正冲着大门。我进去的时候，他正跟二妞吵架。
　　
　　二妞看我来了，点个头，画画红嘴唇，就自个儿出去了。那是冬天，二妞穿件绣花棉袄，脚上还是那双骆驼湾，是高腰骆驼湾，用兔毛花面的布，粘到高腰的骆驼湾上。我当时就想，二妞还是这么喜欢打扮呀。她关门的时候很轻，真的像个小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