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铐子》（三）（6）
　　
　　他说：“没有，我才来。刘昆早死了，他的案子早结束了，怎么会跟这儿想起他呢？”
　　
　　我说：“你当年没在，那就先不说了。”
　　
　　不知为什么，那天晚上我眼前总是出现李炳奎最后打死刘昆的场面。
　　
　　离开现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我一直陪着把李炳奎的尸体拉到了医院的太平间。他们都走了，我却不想走。就这样，我在李炳奎身边一直呆到天亮。
　　
　　其实，他是一个很背运的人。他一生最风光的时候，就是他打死土匪刘昆。那时他立了功，受到了很高的奖励，还出去作报告，风光了一段。
　　
　　突然，我想起了刘昆那个没有让我们抓住的儿子。过了这几年，应该有二十多岁了吧。这一想，吓了我一跳，这是他儿子干的吗？
　　
　　其实，对于案子的理解，有时也是有灵感的，就是那么一下，你想到了，你意识到了。
　　
　　杀死李炳奎的现场跟几年前刘昆作案的现场完全一样。不同的是，那是在大户人家，而这是在澡堂。
　　
　　我向朱绍臣详细汇报了李炳奎的情况，并把我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朱绍臣看着我，说：“为什么这么想？”
　　
　　我说：“可能是感应。”
　　
　　朱绍臣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实际想说的是一种宿命。”
　　
　　我以为他同意了我的推测，就说：“我怎么想都是的。”
　　
　　朱绍臣说：“证据呢？”
　　
　　我说不出话了，我没有证据。除了现场给我的感觉以外，我没有别的更多的证据。
　　
　　杀人者很狡猾，从现场我能想像出，他用枪逼着澡堂里的那个年轻人整个清理了现场，用水冲了自己的痕迹。而且，他是穿着澡堂里的木头托鞋最后离开的。从那个被打死的年轻人的位置上，我有了这种猜测。
　　
　　朱绍臣给了我一支烟，说：“没有证据，光说宿命，这对像你这样有一定经验的刑警来说，是不够的。”
　　
　　我不再说话。朱绍臣沉默了很久，也没有让我走的意思，半晌对我说：“不过，人是有可能有宿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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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通过反复去现场调查了解，我渐渐知道了，李炳奎那阵子心情不好，二妞走了，他经常是晚上等澡堂要下班了，他去了。而且，他很横，只要他去了，就不让别人下班。这时也没有别人洗澡，就他一个人。在这种状况下，他去了大半年澡堂。
　　
　　我想，是不是那个想杀他的人，那个恨他的人，早就盯上他了，一直在找机会。
　　
　　那天下雨，路上人很少，雨声中澡堂很静，他趴在那儿想心事。而且，他身上已经没有枪了，是我在那之前一个多月让他把枪交回来的。我当时说，希望他好好表现，让领导更信任他，他渴望重新回到警察队伍里。现在想来，心里真难受。
　　
　　李炳奎有枪的时候，他是枪不离手的。记得当时跟他一起洗澡时，他在搓澡时，都用个大枕巾把枪包着放在一边。我当时不满意他这样，总是说他，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警察。
　　
　　如果他还有枪，他会死吗？这种想法让我心里难过极了，我甚至觉得他的死跟我有关。
　　
　　在我的想像中，刘昆的儿子跟刘昆长得一样，也是书生模样，他知道了李炳奎杀他父亲的情况。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呢？当时街上有人，有那么多旁观者，是他们告诉他的吗？那些旁观者中，是不是有刘昆一伙的？他们本来是来接应他，最后也只能胆怯地站在一边，目睹刘昆就那样死去？
　　
　　李炳奎把刘昆打死了。如果李炳奎要是死在刘昆儿子的手里，那这真的是宿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