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铐子》（三）（5）
　　
　　当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了，我骑上摩托车，带了一个助手，就直奔澡堂而去。
　　
　　到的时候门口有派出所的人在等我。我跟他朝里走的时候，派出所的人对我说：“杀人的这家伙太凶残了，澡堂里的人，一个活口都没留，除了李炳奎外，另外四个人也被杀了。”
　　
　　我走进澡堂，直接去看李炳奎。只见他趴在搓背台上，两手搭在下边，头上一个枪眼，背上有八个枪眼。很明显，他死了以后，他们又朝他身上射击，这说明这个人不是有毛病，就是复仇。报复呀，恨呀，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这么狠地朝人身上一个劲儿地开枪。
　　
　　李炳奎的眼睛闭着，像睡着了一样，没有特别痛苦的样子。我当时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好像什么都看不清了。我不是在流眼泪，我当时好像没有哭，身边都是人哪，而且，李炳奎的名声很不好，我为他流泪，别人会怎么看我？别人并不知道李炳奎被开除警察队伍以后，还是线人，还是我们的人，只知道他是一个被开除的警察，是一个不怎么样的人。我看着他，尽管眼泪没有流出来，可是，心却针扎一样地疼。我忍不住地拉起他的一只手，看着他，他却再也看不到我了。
　　
　　作为一名警察，在事发现场，应该去做那些必须做的事情。可是当时我的腿好像出了毛病，挪不动。我强忍着自己的泪，在心里一声一声地呼喊着老哥哥、老哥哥，你怎么了？你看看我！可是他没有一点感觉。他的手是凉的，刺我心的凉！我就那样呆呆地站着，直到派出所的人来到我跟前，问我怎么办？我才醒过来，说：“拿块浴巾来。”
　　
　　他们拿来浴巾，我把它盖在了李炳奎的身上。
　　
　　我开始仔细地察看现场，这么熟悉的现场，让我吃惊！
　　
　　52
　　
　　你们还记得我前面说过的刘昆匪帮吗？从现场看，从杀人的手法上看，都跟他们一样。
　　
　　我当时就想，刘昆不是被李炳奎杀了吗？那土匪的主要成员不是也被抓住了吗？怎么会有这么类似的现场呢？
　　
　　澡堂关上门后是很私密的，所以他们用的是枪。其中有一个老头，已经七十岁了，多年来在澡堂看门，这是我们职业点的时候他就在这儿，也被他们杀死了。老头身上也中了好几枪。老头张着嘴，可能是想喊人。
　　
　　我那天在现场呆了很久，法医来了以后，跟我说什么，我只是答应着，而脑子里全是李炳奎跟我在一起时的样子，他好像一直在跟我说话。我听不清法医在说什么，别人在说什么。
　　
　　他看着我，说：“知道我冤吗？我是为了破案。我一直都是一个好警察呀。我天天帮着弄情报，我不要钱，我就是因为一个女人丢了前程，我是一个有用的人呀。我的命不好，我就是这命呀。”
　　
　　我的眼睛再次模糊，可他还在那儿说：“你呀你，你最近很少来看我了，你知道我心里多难受吗？我妈在我小的时候说村里人都说我能当大官，我没当上呀。我这些天活得跟一条狗似的，没人正眼看我。我知道，你没躲着我，你是忙呀，你没工夫来，我想你啊！我天天在这个破澡堂里，听见有人说话，就以为是你王国华来找我了，真想你啊……”
　　
　　法医问我：“你今天是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我脑子里很乱。我用凉水冲了冲头，李炳奎这才消失了，澡堂变得正常了。
　　
　　我已经能感觉到自己说话的回音了，我看着窗户，那儿真的有一轮月亮，不知道是反光，还是真的月亮。然后，我问法医：“当年刘昆的案子你出过现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