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铐子》（四）（13）
　　
　　我们来到了现场，在一个河套里发现了出租车，尸体就在后备厢里。死者的样子，我现在还能隐约想起。平头，上身穿一件黄棉袄，扣子没有系上，里边的白衬衣已经变色，露出的脖子很细。下身穿的是蓝裤子，脚上一双懒汉鞋，就是那种塑料底的布鞋。死者的脸色很黄，眼睛半睁半闭的，有点儿死不瞑目的样子。他趴在车的后备厢里，腿蜷着，已经僵硬了。
　　
　　勘察现场开始了，我们根据现场，画定了范围。在技术部门进行了现场拍照后，我们先行对现场进行了全面勘察，包括各种足迹、指纹等等，并对现场这辆出租车，进行了多次反复的认真勘察。在这个过程中，法医开始了初步尸检。
　　
　　我看着死者和出租车，心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凶手呢？决不是一般的人，他敢抢车，杀人之后，还敢抢枪。
　　
　　在车里头，我看到了他留下的一把类似于建筑工人用的瓦刀那样的一把刀，是一把砍刀。除此外，就没有什么更多的线索了。
　　
　　我向朱绍臣汇报后，朱绍臣说：“这案子已经惊动了上边，部里很多领导都指示我们必须限期破案。”
　　
　　我们将这起案子，在全市进行了部署，分头进行摸排，详细了解司机驾车走失的过程、路线、被害经过。查找有什么人那天乘坐过这辆出租车。案发时，有无目击者。根据罪犯的抛尸现场、抛车现场和促使警车翻车、抢枪现场，都发生在一个区域，相隔都不远，就把这一带作为重点排查的范围，就是那套老办法，画地为牢。全市面上也做，把案犯做个画像，性别、年龄、身高、体态，还有他的特征等，大致作个说明。然后定几个条件，大约有多大岁数，足迹有多大尺码等等。根据不同情况，开始摸排，把重点放在摸排这把刀上。
　　
　　这几乎又是大海捞针了。一把刀，在这么大的地方，上哪儿去对比、去寻觅呀？可是，我们搞公安的就是这样。要不说，这是个细活儿呢，跟大姑娘绣花儿一样，要细，要慢慢地找。那刀幸亏不是菜刀，它还有些特点，是把砍刀。
　　
　　一晃就是一个星期，那些天我一直住在队里，不回家。有一天，秀苇做了点红烧肉，和晓亮给我送来，我看着却吃不下。
　　
　　晓亮说：“爸爸，我以后也当警察，怪好玩的。”
　　
　　晓亮很怪，以前，他管秀苇叫妈，却从来没喊过我爸，可今天他却叫了我一声爸爸。我心里一热，眼泪差点儿流了出来。我问自己：难道这是上天给我和秀苇最大的赏赐吗？终于有人叫我爸爸了，我们俩也终于有儿子了。
　　
　　我说：“晓亮，儿子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这是杀人的案子，爸爸一定要抓住凶手啊！”
　　
　　秀苇说：“你去刮刮胡子、剪剪头吧，看你，眼睛那么红，快成兔子眼了。”
　　
　　那些天，我心情不好，案子没有进展，别说理发、刮胡子，饭都不想吃。平日没事，要是不出现场，就到司机班的床上一躺，抽空就睡会儿。
　　
　　有一次，司机班的班长谭晓林，学着朱绍臣的声音说：“王国华，你在这儿干什么呢？”他学朱绍臣的声音特别像，简直就是朱绍臣。
　　
　　我一听，真以为是朱绍臣来了，噌地一下就坐起来，马上又站起来。
　　
　　谭晓林哈哈一乐，我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又有一次，我正躺在那儿眯着呢，迷迷糊糊的又听见朱绍臣说：“王国华，你在这儿干什么呢？”我以为又是谭晓林在开玩笑，就没动。哪知道这次真的是朱绍臣来了，他过来把我的耳朵一揪，就把我提溜起来，说：“你倒挺自在，真跟这儿睡起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