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道感觉自己的头发都竖起来了。他连忙问女人,徐征听她这么说完以后,肯定也会这么问。
“你还记得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吗?”
女人似乎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她拂了拂湿漉漉的头发,说道:
“我只能看见男人面孔的下部。因为头顶水桶,视线自然下垂,所以看不到整张脸,只记得他嘴唇很薄,颧骨以下很瘦。肩膀上扛着画卷桶,我猜想应该是个画员。”
“好,很好。那你说说为什么去找徐征吧。”
“画员让我到他的画室里谈谈那个陌生男人。家里在办丧事,我想出门很不容易。后来想到这是为了去世的大画员,我还是……”
“那么,你在徐征的画室里做了什么?”
“我只是把那个陌生男人的情况告诉了画员。听我说完,画员开始在纸上画起画来,然后递到我面前。我看了看,和我见到的男人不一样。画员只是听了我凭记忆说出来的印象,想要画得准确,简直比登天还难。我一边看画,一边回忆,指出画得不对的地方,然后画员反复修改。”
“就这些吗?”
“是!经过几十次的修改,画员终于画出了薄薄的嘴唇和嘴角,还有下颌……真不愧为画员啊。我亲眼见过那个人都画不出来,可是他却把嘴角部分和下颌中间画得很像。”
女人点了点头,显得心满意足。虽然吐露了并不想说的事情,不过总算洗去了居丧期间出入独身画员家的羞辱。
“您怎么知道我十年前去画员家的事呢?”
女人惊讶地眨巴着眼睛。
事实上,弘道也不是从开始就知道这件事。既然是穿着麻布衣服,那就应该是丧主,可是丧主不可能离开吊唁场所。既然不是丧主,那就必定是丧主家的仆人,或者是寄居在丧主家的人。这种时候出入徐征家的女人,除了大画员的家人,还能有谁呢?他悄悄地贿赂了年龄与女人相仿的厨娘,终于得到了答案。
弘道提着长袍的衣角,走上吱吱呀呀的木台阶。这是阁楼,也是保管多年以前的画具和未完成习作的房间角落。
阁楼里散发着发霉的气味。弘道从堆积如山的书画和皱皱巴巴的习作中找出厚厚的纸箱子,离开了阁楼。
他坐在房间里,忐忑不安地掀开箱子盖,年深日久的墨香和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
弘道逐一翻开纸卷。大部分都是没有画完、半途而废的习作,或者是感觉不满意,不愿示人的画作。
掀开画卷,弘道打开了稍厚点儿的画纸卷。徐征死的那天,这幅画随意扔在散发着刺鼻血腥味的地上。
徐征之死发生在师父死后的五六天。师父的葬礼持续了许多天,弘道筋疲力尽。回到图画署,递交了葬礼报告,他就倒下睡着了。第二天,弘道正睡懒觉,有人叫醒他,告诉他徐征死亡的消息。
“今天早晨,图画署随从画家徐征在位于北汉山脚下的家中被私闯进来的刺客杀害。”
弘道尚未睡醒,忽然听义禁府传来徐征死亡的消息,忍不住破口大骂。师父的死亡还没弄清真相,弟子又死了。弘道深感狼狈,浑身颤抖着跑到了徐征家。
和往常一样,画室里凌乱地摆放着各种怪异器械和装置,墙壁上溅了殷红的血印,鲜血打湿了地面。
画室被凶手弄得乱七八糟,好像在匆忙翻找什么。沾染了徐征鲜血的地上也散落着好几张皱皱巴巴的碎画。
弘道仔细观察着散落在地上的画。一看就是出自徐征之手,大部分是机械设计图,还有几张山水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