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福对色彩的渴望成了永福的负担。有些画员即使颜料摆在面前也不知道如何使用,然而润福和他们不一样。润福知道怎样处理。他不是胡乱摆弄,而是通过颜色的碰撞和结合制造出非凡的效果。
“好。只要你想,我会帮你。我为你寻找颜料。”
永福也不确定能否做到,但是他像祈祷似的对润福说道。
现在,他浑身上下沾满了花花绿绿的颜料,说不定真的可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不管多脏多重的活儿都不拒绝,他很快就学会了丹青的涂法,比想象中快得多。
第一步是挑选涂丹青的材料。如果是柱子或大梁,椽子上面有灰尘或发霉的痕迹,不但不易上色,而且表面粗糙,即使上了色,也会很快脱落。先涂阿胶或鱼胶,晾干之后再涂一遍,如此反复五次。这个过程称为改漆。改漆通常交给丹青室最年轻的弟子去做。
改漆之后,然后抹青土,也就是在表面涂上薄薄的青绿色土。青土抹完后,再用粉末袋对准表面喷洒粉末。等花纹出来,再由丹青工分别负责各种颜色。
经过辛苦的选材和改漆、抹青土和粉漆等过程之后,终于可以学习调配颜料和造色了。这才是永福迫切想做的事情。比起当画员,画那些没有颜色的画来,现在调配绚烂色彩的工作也许更幸福。如果这些颜色是为了给润福使用……
永福躺在地上,望着飞快地掠过屋顶的白云,感觉头晕目眩。他在笑。为了弟弟,为了捍卫家族的荣誉而来到这里,然而这只是个借口罢了,也许他自己真的很想来。
不是用手指画画,而是用全身画画。犹如走钢丝的艺人站在岌岌可危的架子上面,他把巨大的殿阁当成画纸,自由地作画。这是神秘的画,五种颜色中饱含了世界上所有的造化。也许丹青才是永福梦寐以求的工作。
“喂!吃过饭就快点儿上去吧!”
丹青工洪亮的嗓音穿过殿阁的庭院。永福灿烂地笑了,系紧了围裙。
转眼间,永福又站到梯子尽头细长的脚手架上了。
虽然是五月,但是季节已经到了初夏。
娇小的花骨朵迫不及待地绽放了。温润的春雨打落了盛开的芍药。花瓣满地,新芽在争先恐后地生长。
端午快要到了。遴选画员的考试也在端午节举行。从生徒到画员,意味着苗圃里的幼苗移进田野。
“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弘道的脸上带着和往常一样的轻松微笑,摘下四方冠,走进了中门。
“我不想通过考试成为画员,也不知道怎样准备、准备什么。”
“别的生徒从一年前就开始熟悉考试要领了。你要想成为声名显赫的画家,也离不开图画署画员的名分。”
图画署的乌纱。为了这顶乌纱,润福从小就被父亲推搡着来到生徒厅,永福也顶替他的罪名,沦为卑贱的丹青匠。总是落在他肩上的视线,永不厌倦、永不疲惫地投向他的视线……永福的视线消失了,润福的肩膀又酸又疼。
“庸俗春画的作者是我,为什么要让无辜的人替我顶罪?”
润福用充满敌意的目光望着弘道。
“我要保护你的才华。”
“所以你对张教授和画员们说谎,欺骗了整个图画署?”
“只要你能留在这里,别说撒谎,更严重的事我也可以做。”
泪珠流出润福的眼眶,打湿了地面。
“如果我离开图画署,那就可以随心所欲地画画了,为什么非要让我成为受模式束缚的画员呢?”
“你画的是有灵魂的画。拒绝格式,打破戒律,随心所欲地画。如果你不能成为画员,你的画就只会成为疯子而不是天才的画。只有成为最出色的画员,你的画才会得到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