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树哈哈大笑:你看天了吗?天空也是土的颜色。
冯石看看天空,果然很灰了,完全没有了刚才看到小狗时的色彩。
车内的音乐响起来。车内充满了欢乐。
关树说:不知道毕石章在不在家,打电话他也不接。
冯石说:今天星期天,撞撞再说。
小高说:不接电话?是不是出事了。
冯石沉默着。关树说:他出事无所谓,只要这片地不出事就行。
他们的车开进了家属区。那是一片广阔的地带。老式的六七层楼排列整齐,垃圾在楼外四处乱堆着,孩子们在楼中间空场上踢足球,高声欢叫着。
他们寻找着四号楼,从东一直朝西开,终于看见了一栋只有三层的砖混结构的小楼。外边甚至还有一点绿化,栽了几棵泡桐树。毕石章家就在这个单元。关树指着中间那个门对冯石说。
冯石下了车,关树抱着小狗跟在他的身后。冯石仔细地看着这幢破楼,心想,如果毕石章就住在这儿,那他真还是个穷厂长,不是个暴发户。也许他真是一个廉洁奉公的人,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把一个工厂搞垮。冯石信奉这样的句子:腐败,只有腐败,才是社会发展的真正动力。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狗,说:都说他老婆喜欢狗,但愿她喜欢狗,也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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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石在关树后边。关树在敲门。小高在最后,抱着那只狗。
里边没有动静。冯石示意关树再敲。里边还是没有动静。
这时,楼道里走过来一个男人,说:找厂长呀,他不在,他在友谊医院呢,他被工人打了。
冯石问:为什么要打他?
男人说:为什么?他把我们交三险的钱,都干别的事了,我们现在都没有保险。找上边,还没有人管,你说,该不该打?该不该打?
冯石还想问什么,那男人却头也不回走了。当关树再敲时,从后边传来了声音,说:敲什么,别敲。
冯石回头,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站在他们身后,脸很宽,很黑,穿一件格子外衣,眼睛里充满排斥。
冯石笑起来,说:大姐,您是毕厂长的太太吗?
女人说:有事吗?
冯石说:想看看毕厂长。
女人说:不在家。
冯石说:我们知道他在医院,我们是专门来看望您的。
女人说:我又不认识你们。看我干什么?
冯石与关树对视一下。关树说:要不,我们到医院看看去。
冯石示意小高把狗抱过来。冯石对女人说:大姐,这只狗很名贵。是我专门从欧洲带回来的。在比利时,当他们的副总统太太把狗亲手送给我时,我很感动,我就想把它带回国,送给自己的最好的朋友。
女人说:谁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不是。我怕这些事。
冯石说:大姐,听许多人都说你喜欢狗,家里养了不少好狗。这是专门送给你的。
女人连门都不让他们进,说:我不要。不要。你们拿回去吧。全厂都盯着我们,让我们过几天安生日子吧。老毕昨天刚被工人打了。你还送狗,你这不是毁我们吗?不要不要。我们是老实人,你说的那比利时跟我们没关系。我们老了,就想图个太平。
冯石说:大姐看看这狗,真是好狗。
女人说:不看,不看。
冯石一时无语。关树说:大姐,这只狗比一般的狗要好多了,它有贵族血统。
女人:走吧你们。
说完,她开了门自己进去,然后把门紧紧关上了。
冯石与关树互相看着,小高低着头,似乎在笑。冯石问:笑他妈什么?
小高说:比利时的大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