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石说:哟,小高,很机智嘛,看起来应该给你更重要的职务了。这样吧,春节一过,你就是咱们董事局的董事,还可以兼个办公厅,还是叫外联部吧,外联部副主任,行吧?
小高连连摇头,说:不要,不要,我就给您开车。冯总,我就是个开车的。
冯石看看关树,说:看看,公司不行了,连官儿都没人要。走,医院。
6
冯石站在友谊医院面前时,突然有些头晕,他看着头顶蓝色的天空,感觉内心无比空虚。冯石知道这是一种很古老的感觉,死人活人都会产生这种感觉。你面对晴朗的阳光,你内心充满了爱情,可是你却到了医院。你心里想的是一个女孩儿,不是为了操她,而是想她,是想抱一抱她的感觉,可是你却要去看一个你不认识的病人。你要给他送钱,你要贿赂他,他亲吻他的屁股。他的呼吸你无法忍受,你却还要在病房里大口呼吸。就好像在全是病人的地方,充满了最新鲜的空气。
委屈让冯石几乎窒息,他后悔亲自去买狗,亲自去老酱油,亲自来医院了。在别人看来,冯石是那么坚定而顽强,他没有灵魂,只有力量。可是,我真的没有灵魂吗?
冯石对关树说:兄弟,我先走了,不进去了。你进去。看看这个逼(毕)厂长倒底想要什么?
关树笑起来,男人喜欢逼厂长这样的发音,他说:老板,本来就没想让你来,你偏要来。
冯石:小高,抱着狗,跟我走。
7
车内的色彩比医院好多了,冯石清醒过来,就像是猛的从黑暗中浮出来一样,他在像雪花一样的空气中,感受着凉爽和宁静。
小高问他去哪儿。他不吭气。小高从头顶的后视镜中看看他,就主动地朝东三环走去。冯石对小高的聪明很满意,但他仍然什么也不说,看着窗外,当他意识到已经是东三环时,就拿起车载电话,给姜青拨号。
他内心紧张,他怕那个女孩儿不理他,并说些很冷淡的话。
电话通了,是姜青的声音。
冯石说:我已经快到你那儿了。
姜青说:可是我不在家。
冯石说:你在哪儿?
姜青说:德国大使馆。
冯石说:我找你有事。
姜青说:可是,我回不去。
冯石说:那我就在你家楼下等你。我可以等你一天。
姜青说:不要,不要,我现在回不去的。
冯石说:我等着。就在你家楼下。
说完,他很快地挂上了电话。
8
那个叫作冯石的男人现在就站在姜青的楼下,在他怀里抱着一只当时还不叫欧米茄的狗。他面前是一座贴着深红色的德国辟开砖的公寓。在长时间的等待中,他的想象力变得像星光一样闪耀,他意识到了一个关于女人和男人的真理:等人是一种最美好的自虐方式。如果你是一个无比骄傲的人,那你就去长时间地等待一个女孩儿吧;如果你是一个残酷的人,那你就无奈地去等待一个女孩儿吧;如果你对于金钱和爱情都渴望,那你就去等待一个女孩儿吧。记住,一定要长时间的等待。你那时想象的不是你的性欲,而是柔情。那是一种享受,是一种自我教育,是在无限的忧伤中听音乐。
下雨了,冯石把小狗放进西装怀里,他自己很想淋淋,他觉得让自己的衣服像女人下体那样的湿透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他站在雨里,内心充满了对自己的感动。他想起了联想集团一个工程师,为了等一个客户见面,在雨中站了四个小时。他是一个自己任命的董事长,现在为了跟一个女孩儿见面,也在雨中站了很久。历史最终会记得谁呢?是那个一心为了客户的工程师,还是从医院跑出来,狂乱的呼吸爱情的大骗子冯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