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都会洗牌
从骨髓到心灵那些缓缓腐蚀我的附着物啊
你们都将慢慢地从我的身体表层剥落
而那些在我的胸腔内部已凝结成疤的坚壳
我将毫不犹豫地让它的血滴滴答答地在子夜响起打开
向着我的心灵打开
向着那风来的方向打开我不需要再将我的现实变得更好了
那将是一张舒坦却麻木的温床
我厌恶自己的身体像蛆一样鲜红地在异处绽放
而眼神和天花板一模一样一个简单的爆发点让我炸开吧
我乞求在这样一个柔软的子夜
坚硬如铁王子和公主相爱的背影在故事的结尾消失时
真像一场瘟疫的蔓延
倒不如就地死绝我不需要外在的粉饰
炮弹在体内点火
炸药早已储备就绪那邪恶的微笑
如此令我迷恋我只需要有一种坚硬的脆弱
那将是你永远无法到达的彼岸神啊
我已和你共鸣
在这个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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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咯。为宝,回来咯……”
“回来了。我回来了。”
“回来咯。为宝,回来咯……”
“回来了。我回来了。”
……
黄昏的村口,奶奶对着那崎岖绵延的山路呼喊着我的名字,山风吹得她鬓角的几缕白发显得有些凌乱,我牵着她的手,一老一小,在血红的夕阳下,一问一答。
这是山里流行的方式,我们叫它喊魂。山里人相信人是有魂魄的,它寄居在我们的肉体里,即使肉体灭亡,它也永不消散。而孩子的魂魄是不安定的,随时会被掠走,或者说,会被某些不干净的东西所侵袭。于是,我们便需要在黄昏,夜幕即将到来的时候,由一个长者牵着孩子去山路口喊魂,每喊一声,孩子就要答应一声,直到四周慢慢变黑,山路上什么都不再看清晰的时候,长者才会牵着孩子的手回家。他们相信,在这声声的呼喊中,那走失的魂魄会沿着山路慢慢走过来,最后,回到孩子的身上。
喊魂的时候,周围的人是不能近身的,尤其是路口的方向,不能来人,否则,长者们就会认定魂魄可能去了别家,或是见人多不敢过来,喊魂无法成功。
我第一次被奶奶喊魂是因为一次连续高烧不退,并伴着说胡话和梦游。奶奶从不限制我的走动,我整天漫山遍野地走,于是奶奶便认定我一定是遇上了某种不干净的东西。于是,她在黄昏的时候,牵着我的手走到了村口,向着山路的方向一声声地呼喊着我的名字。直到现在我仍然记得,那一声声悠长的呼喊,拖着尾音,伴着山风,飘出去很远。我被奶奶告诉说一定要以同样的方式回应。于是,一老一小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像某种仪式,虔诚地重复,逐渐便散发出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我逐渐变得安静,而充满力量。最后,我仿佛真的能看见在隐隐约约的山路上,一个小小的我正慢慢地向着自己走来。他怯懦地看着周围,不敢言语,不敢声张,仿佛风一刮就能把他刮跑。我们彼此对视,并最终融为一体。如今,在大街上,在人群中,我常常都能看见它,看见自己的魂魄在对面孤独地将我守望。它不敢离我太近,也无法离我太远。我总是抓不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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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喊完魂,天完全黑了下来,奶奶牵着我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总是觉得特别安详和满足,似乎,我找回了某些重要的东西。尽管,儿时的我并不确定,那东西有多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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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曾是儿时的我唯一不确定的。然而长大以后,我却对更多的东西无法确定。在惯性的生活表象下,一个个巨大的疑问令我伤透了脑筋。比如,活着是一种本能,一种不得不持续的生命现象,还是,某种更具体的行为?在活与不活之间我们可否选择?可是,早在生与不生,来与不来,这个问题上我们就没有选择权,又如何能决定当下的离开还是留下。假使此说成立,我们对此问题无法做主,那接下来我们需要完成的便仅仅是利用余下的时光不停地去打击别人,并令彼此难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