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山上的风(20)

两天 作者:罗尘


又比如,在这个时代,人们总被欲望笼罩,越来越多的性被赋以了娱乐的名号。性解放是可以接受的,但性解放以后怎么办?是变得更冷漠,还是更牲口化?越泛滥越失去原则,只会让一切变得更糟糕。可那来自身体内部的洪流,我们又如何能抵挡得住?

在奔向生计的路上,你追我赶,当生计不再成问题,我们又如何对待自己的生命呢?你会说,生计没有尽头。可是,生命是有尽头的啊。

有人试图独善其身,比如宗教。坦白地说,对于宗教,我一知半解。但是,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始终存在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神迹。就像文明对自然的敬畏,男人对女人的敬畏,权力对非权力人的敬畏。这就像是一个不可抗拒的真理。我们无法用科学的手段来试图解释清楚,因为真理是不可解释的。比如上帝说:光,于是,我们就有了光。

在现实生活中。我时常会习惯将自己陷入一种极其窘困的境地,周边环境一旦好转,便让我开始觉得自己浑身不太舒服。总有一种声音在不断提醒着我,离开,离开。起初,我把它理解为严重的青春期余波。就好像十五六岁时候的迷恋——流浪、忧郁、暴力、反抗等诸多词汇一样。可后来我发现不是这样,我是被一种更宏大的情境所震撼,被另一种更要命的东西所折服。在不断飞逝的时光面前,我浑身战栗,久久不能安静。

如今的酒吧,越发缺乏人性。他们以为把酒吧装饰成外星飞船的样子便足以吸引那些愚蠢的人们来这里互相勾兑,可人们确实如他们所愿。吧女们的超短裙越来越短,音乐越来越搞笑,人们的酒越喝越多,光和电一阵乱射,沸腾的场景下,不同的手和脚在飞船的正中央如抽筋一般地交叉扭动。每当此时,我站立在楼梯口,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便会不自觉地涌起一阵巨大的悲悯,它绝对不是来自于个人,而是来自全人类,来自那些要命的劣根性,和那些漂浮在人们头顶上空的欲望与难受。我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一片虚无。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看着他们舞蹈,看着自己沉沦,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神迹在此刻失去了作用。可我怀疑,这原本就是它决定将我们诞生的目的。这就是所有事实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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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仍然相信神迹是存在的。因为总有某些人性的光芒在暗夜中熠熠生辉。就像我总能想起奶奶在村口那一声声的呼喊,那些呼喊总能让我沿着那些崎岖的山路,找到声音的来处,找到那一个生意盎然、不停高兴并难受的肉体。它承载着我所有的一切。我无法选择,也无从抗拒,我唯一能做的便只有不停地呼喊,呼喊它回来……为宝,回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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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是一个有着传奇色彩的女人。她死了以后,我才慢慢地咀嚼到。就好像读一些大人物的传记,读到他们低谷的部分,我总能感同身受,到了高潮,反倒是生生看出一丝嫉妒来。这样的心态导致的结果就是,离我越近的人我总是读不懂,反倒是离开以后,我才能真切地明白她当时的感受。

我总是慢半拍。

奶奶有一张大嘴,在这一点上,我和她出奇的像,或许,这也是她当年毅然把幼年的我带回大山里的原因。奶奶和我母亲的关系一直不太好,到老了都是如此。母亲总是怪她让我染上了太多的坏习惯,比如喝酒。奶奶很喜欢喝酒,每顿饭都要喝上二两,而我,从小就被奶奶放在饭桌边,她每喝一口,就用筷子蘸点酒,送进我的嘴里。看我辣得直吐舌头,她反倒会放声大笑。奶奶还喜欢把家里的东西拿出来招待客人,不管什么人经过我家门前,奶奶总是会把家里最好的,或是爷爷藏着掖着的东西拿出来分给他人。奶奶认为这是一种愉悦,一种道德,而在我母亲看来,这和败家没有区别。她有的诸多习惯,被我毫无例外地继承了下来,比如饮酒,比如抢着买单,比如对身外之物不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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