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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开上海协和医院欺诈病人的黑幕,必须有充分的证据,让药监和卫生监督执法部门介入。陈晓兰没取得“宫-腹腔镜”手术不实的证据。夜长梦多,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弄不好就被医院发现了。
陈晓兰手里最有力的证据就是王洪艳的几包无处方、无保质期、无“上海协和医院”字样的中草药。能否以上海协和医院给病人开具“三无”中药制剂为由,向上海市药监局投诉,要求对医院进行监督执法稽查呢?陈晓兰对中医和中药有关规定知道的不多,需要了解。
陈晓兰和刘丹走进一家中药房。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中草药气味儿,墙壁都是药匣子,几位营业员在柜台里边忙着,扫一眼放在柜台上的处方,转身拉开一个匣子,抓药,称药,倒药;再扫一眼药方,又拉开一只药匣子,抓药,称药,倒药。陈晓兰凑过去,想想那张处方。营业员看了她一眼,像抓药似的把处方抓走了。
“能不能把那处方让我看看?”陈晓兰问。
“那是病人的隐私,你没有资格看。”等待抓药的病人不快地说。
“我想了解一下,你们药店划价时是处方的每一味药都标明价钱,还是只给出一个总价?”陈晓兰问。
“你没资格知道这些。”营业员白了她一眼,说道,“要配药的,赶快交方配药;配好的请离开,别在这里妨碍工作。”药房的人说。
陈晓兰知道他在撵自己,她从小到大从来没干过讨人嫌的事情,可是现在她不能离开。刘丹出示一下记者证,希望能得到配合一下,营业员脸冷落地说,“对不起,我们没空。”看来除了权和钱之外,几乎所有东西都边缘化了。
在柜台碰壁后,陈晓兰想找坐堂医生咨询一下。那几位医生很忙,候诊的病人不少,陈晓兰不好意思挤到前边去咨询,只好排队等待。她排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排到了,在诊桌旁坐下,对问道:“医生,我不看病,我想问几个问题……”
“胡闹,没看我都忙死了吗?你还来问问题!”那位很瘦的老中医说罢,扬了扬手,让她赶快离开。
她苦笑了笑,尴尬地站了起来,离开那儿。调查很难,了解有关中草药的规定也难,看来这个案子难以进行下去了。当她和刘丹要离开那家药店时,突然想起自己是上海医保局的监督员啊,这个身份对她也许会有帮助。她转身回去,从包里把监督员证件掏出来,递给撵她走的营业员。他翻看一下证件,当目光从证件移到陈晓兰脸上时,表情已不像药匣子里的干枯灰暗的中草药,有了阳光,变得生动了。
“您想了解什么?”他问道。
没想到这个证件会有这么大的作用!这不是证件的作用,是权力的作用。陈晓兰跟营业员了解了中药代煎的手续和中药收据的明细。接着她又给那位老中医看了看证件,他的态度变了。
“西医能不能开中药汤剂?”陈晓兰问。
“不能。西医可以开中成药,不能开中药汤剂。”
“中药汤剂一次可不可以开一个月,或者一个半月?”
“不能。中医在‘望、闻、问、切’,辨症之后,通常只能开三天的,如服用后效果好,那么可以开一周的。一周后再调整,如病情稳定,那么可以开15天或30天的,不过很少开30天。”
“祖传秘方可不可以不告诉病人?”
“中医不传的剂量,处方的内容没什么保密的。现在许多医生弃医存药,这对中医而言是致命的。”老中医说。
陈晓兰又去了煎药车间。
“你就是电视里那个打假医生。”一位员工笑着问道。
“是的。我是市医保局的监督员。”陈晓兰迎过去,自我介绍道。
“知道,知道。你有什么事情?”
“您能不能把煎药的师傅找过来?”
“好的,好的。”那员工说罢,转身去找了。
“您这有煎好的药有吗,能不能给我看看?煎药的程序能告诉我吗?能不能让我看看你们的煎药设备?”陈晓兰对煎药的师傅说。
“那是不可以的。”煎药师傅说。
“她就是那个打假医生、市医保局的监督员。”那位员工介绍道。
于是,煎药的师傅领着陈晓兰和刘丹看了煎药锅,他还给她讲了煎药的程序,在煎草药之前,要放在水里浸泡一个小时左右,然后煎一个小时左右,最后是去渣和包装。
“这么说,从浸泡到出药需要两个多小时?”陈晓兰问道。
“是的。”
陈晓兰和刘丹从那家中药房出来后,又跑了几家中药房。她心里渐渐有了底,知道该怎么举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