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棋
飞行棋是童年时不折不扣的经典。
棋子有四种颜色,上面画着小飞机,大家掷色子,掷到几点走几步,遇到同色并有虚线连接的站时可以直接飞到下一站,谁先达到终点谁赢。
此棋有两条规则足以把人逼疯。第一,起始时只有掷出色子六点才可以起飞,否则就永远要停在起跑线上。第二,快要到达终点时,必须刚好掷出需要到达终点的点数才能进入终点,如果掷出的点数比到达终点需要的步数多,则到达终点后还要再原路折回。
由于这两条BH而又BT的游戏规则,遇到手气不好的时候,要不然就是眼巴巴地停在起点看别人一路前行自己分毫不动,要不就是在离终点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不停地来回来,来回去。
这两种情况都在我身上发生过,而且都发挥到了极致--有一回对手已经走到了终点我还停在起点。还有一回本来我一路领先,可是到最后,连最后一名都已经跑到了终点我还在离终点只有一两步的地方来回晃荡……
斗兽棋
斗兽棋应该是专属中国孩子的游戏棋,更精确一点说,是专属于我们那个时代的中国孩子的游戏棋,因为当我向我的上一辈和我的下一辈问起此棋的时候,他们几乎都对此一无所知。
斗兽棋的棋子分别代表八种动物,从大到小依此是象-狮-虎-豹-狼-狗-猫-鼠。棋盘的布局有那么一点像象棋,在中间有一条河,棋盘边缘分别有双方大本营,斗兽棋里叫做“兽巢”。
斗兽棋的斗法很简单,胜负以谁先攻破对方兽巢而定。以象为首的八种动物,大的可以吃小的,平级的可以互相吃,而处于金字塔最底层的鼠又可以回头去吃象。狮、虎、鼠三种动物可以过河,其中狮和虎可以直接从河上跳过,并能同时吃掉挡在它们路上的动物,而鼠可以从河中游过,当鼠在河里的时候狮虎都不能过河,并且任何动物都不能吃鼠。
这个棋的设计其实挺巧妙,形象地表现出大自然食物链中万物相生相克的奥妙。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而处在食物链最末端的动物却未必是最弱小的,因为万物都有其立身之本,防身之道。
当然,我们小时候玩斗兽棋时是不懂这些道理的,我们就是喜欢这棋规则简单、色彩鲜艳、动物造型可爱,说实话我当年玩这棋的时候,基本都是把自己幻想成了马戏团里的驯兽师,率领着手下的动物在打仗。
军棋
对军棋的记忆大都来自童年时的男孩子们,军棋是他们最喜欢的游戏之一。上小学的时候班里有几个男生,随身都带着一副军棋,下课也好,午休也好,甚至春游秋游,也不管是在楼道里、操场上、公园野外,只要一有机会就从兜里把卷成一团的棋盘和棋子拿出来,随地坐下就玩。
有一次两个男生上课违反纪律,被老师扔到走廊罚站,过了一会儿教导主任揪着俩人进来了,原来他们居然坐在走廊里下上了。
小时候喜欢看男生一边下军棋一边吹牛的样子,个个把师长旅长军长司令挂在嘴边,动不动就喊着砍啊杀啊,还拽一拽军事术语,吹一吹自己的战术谋略。刚才还因为没交作业被老师批评,一下起棋就个个成了大英雄大豪杰。男孩子啊,小时候端冲锋枪满院子疯跑,上学了玩军棋和塑料大兵过瘾,长大了看武侠小说玩野战游戏。
也许每个男生都的确拥有与生俱来的对战争或者说对征服的向往与野心,就像每个女生都曾经幻想自己是仙女一样。
象棋、围棋
我生活的城市,路边总是有很多人在下象棋,大部分是上了岁数的老爷爷,偶尔也能看见中年男人和青年男人。尤其每天吃过晚饭后,公园里的石桌边,马路边的路灯下,包括自己带着桌子椅子的,大家摇着蒲扇或者拎着外套,拿着一大杯茶水,悠悠闲闲地下着棋。
后来,我发现到下午放学的时候,也有很多小孩子们加入到了这样的队伍里,不过他们通常没有资格上桌,只能在旁边观战。很多男孩子的棋艺,就是在从小跟随爷爷观战的岁月中慢慢磨炼出来的。
比起那些跳棋军棋飞行棋,象棋在小孩子中不怎么受欢迎,因为太正统了,不够新鲜,也不够简单。自然,比象棋更古老更麻烦更困难的围棋,几乎就是在小孩子中没有提名率的游戏。除了那些从小就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得罪了父母被丢到少年宫围棋班的倒霉孩子(从奥校班开始我就坚定不移地认为我爹妈给我报班肯定是因为我得罪他们了)--而我就刚好是其中的一个。
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也不知道我爸我妈动了哪根神经,突然就给我报了一个围棋班。从而把我打算在有生以来第一个没有假期作业的暑假里好好疯玩一通的完美计划彻底掐死在摇篮里。那个暑假是悲惨的,炎热的,焦头烂额的,上午游泳班,下午围棋班,晚上练琴。
那年夏天,当我冒着炎炎烈日奔波在去少年宫的路上,当我在水池里反复呛水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淹死,当我在阳光明媚的下午坐在围棋教室里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似乎一伸手就能给自己染一身金黄的太阳,当我从窗口看着教室外深绿深绿的高高的透过树叶缝隙把阳光漏在我脸上的不知名大树,当我听知了一声一声一声叫着“伏天儿、伏天儿”听得出神却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当我想到我和一堆黑子白子较劲的时候我的小朋友们却在玩水枪、逛公园、逗蛐蛐儿、打小霸王。
我感觉我一生最美好最漂亮最妙趣横生兴致盎然的时光都这样被断送,并且再也找不回来了。
强手棋
最后,我们童年最受大家欢迎的,最让大家激动的,最使大家几乎人手一份的,最被大家广泛拥护的,最让大家与之奋斗了无数次并且可能现在依旧抽空奋斗着的,游戏棋中的BOSS--强手棋,闪亮登场。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玩的强手棋应该是盗版的--棋盘不是硬的,是一张普通的纸,钞票的手感也很普通,一大堆红房子和绿房子混在一起装在塑料袋里,外面没有包装盒。我们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儿装在一个塑料口袋里,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游戏的根本思想就是赚钱,钱是万能的,钱是至高无上的,谁的钱多谁就是大赢家。同一块地,第一次路过买地,第二次路过盖房,房子盖得越多别人交的过路费就越多。当然这些都没有铁路和自来水公司吓人,谁要是能垄断了四处铁路,或者垄断了自来水公司,几乎能让别人倾家荡产。
幸好手工游戏的时代不像后来的大富翁电脑游戏,有遥控色子或者路障之类的工具,这让我们的垄断之路变得难上加难,垄齐全部几乎是不太可能的,然而谁能占上两三处,也就够威风了。
还记得每次从起点经过的时候就可以去银行再领两百块钱的规定吗?于是每次过起点的时候就兴奋不已,觉得自己老有钱了。
还记得机会卡和命运卡吗?每次抽牌的时候都屏着呼吸,又向往又抗拒,又激动又害怕。有时候抽到好牌,直接飞到起点拿钱,有时候抽到坏牌,被丢进监狱或者征收奢侈税房屋税遗产税,我们因为不同的牌面或者哭或者笑。
还记得绿房子是小房子,红房子是大房子吗?还记得几座小房子可以换一座大房子吗?
还记得房子是用木头做的,拿在手里很舒服很温暖吗?
还记得游戏里的虚拟货币一共有多少种面值吗?还记得在游戏里发家致富手里攥着一大把钞票的兴奋吗?
还记得那些地契吗?还记得付不起过路费用地契抵押,眼看着自己的黄金地段被对手挑走时的难过吗?
还记得别人交给自己巨额过路费时激动得大呼小叫,自己交给别人巨额过路费时委屈得想哭的心情吗?
还记得我们因为玩这个棋和小伙伴吵架、闹别扭,然后又和好的过去吗?
还记得一群孩子盘着腿坐在家里、地上或者公园里,一玩就玩一整天,玩到太阳都落了天都黑了爸爸妈妈在家里都着急了还不愿意散的兴头吗?
除了强手棋,似乎没有另外的哪一种棋可以让我们废寝忘食到那样的地步,也似乎没有哪一种棋能让我们一说起来就眉飞色舞,历历在目,甚至仿佛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当初和自己玩在一起的小朋友们--我们一共有多少个人,我旁边坐着谁,谁旁边坐着我,我伸一伸手,似乎仍旧能摸到他们盘起的腿,小小的手,笑着的脸。
电动游戏
小霸王游戏机
小霸王游戏机,俗称红白机。90年代风靡大江南北。同龄的孩子几乎人手一套,配以经典的,黄色外壳的,33合一或者38合一的游戏插卡。
那时候游戏机设计还不够人性化,电源线和手柄线都短得厉害,根本拉不出保护眼睛所需要的距离。不过这并不能稍减我们的热情,我们依旧执著地坐在地板上,冒着将来会挂上厚厚的酒瓶底的危险与之鏖战。
游戏机平时被爸爸妈妈收起来不能玩,只能盼周末可以大开杀戒。除了周末,每个学期大考结束的那几天也是幸福的。考完试有足够的理由和权利休息,又因为分数还没下来而显得格外轻松。对待爸爸妈妈关于“考得怎么样”之类的询问一律以“还行”来回应,不管自我感觉多么良好也不敢把话说满--父母的期待越低,失手后的结果就越安全。事实上很多小朋友越是感觉自己考得差,在分数没下来之前就会玩得越凶--枪毙之前也得吃顿好饭不是?
寒暑假是最大的游戏高峰。小孩子早早学会自己怎么拆装机器,怎么连接电视,虽然在爸爸妈妈面前经常装得不那么熟练。早晨爸爸妈妈前脚出了门,后脚孩子们就一骨碌爬起来开始和游戏机奋斗。甚至呼朋引伴把好朋友都聚到家里一起狂欢,时常能在一个小客厅里塞下几个甚至十几个人,你打完了轮到我,玩得不亦乐乎。
高手可以一个人霸住机器几个小时,把超级玛丽从第一关打到最后一关。菜鸟(比如我)则基本会在每次接手机器后数分钟内,就听到最熟悉的GAME OVER的音乐。
超级玛丽
这个戴着红帽子穿着蓝背心留着两撇小胡子的行动能力极强的小人,几乎可以全权代表那段我们为了游戏而发疯的时光。
在玛丽的世界里,吃了蘑菇会长大,吃了花可以发射子弹,藤蔓可以爬,下水道可以钻。砖块一定都要顶过,有些里面藏着数不清的金币,乌龟可以死而复活,除非把龟盖也踢飞。最兴奋的是顺着下水道钻到地下装满金币的仓库,在金币堆里打滚。每一关结束的地方要跳旗杆,高手不费吹灰之力跳到最高处,烟花朵朵,菜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只跳到旗杆一半高,灰头土脸地滑下来。
玛丽起始时有三条命,攒够一百枚金币加一条,攒够一定分数再加一条,人家高手玩到通关还能攒下几十条命用不着,菜鸟如我则从来没见过通关时的画面。
最喜欢吃了神奇的星星后可以百毒不侵的短暂时光,一路加速狂跑横冲直撞,看着被自己撞得满天飞的怪物,一股骄傲之情不禁油然而生。然而也多少次乐极生悲刹车不及掉到了沟里、海里,或者在无敌状态失效后还没回过神来,一头撞在小怪物身上送了命。
最喜感也最丢人的是,玩玛丽的时候,自己多半也会跟着做运动,他往左跑,我的身子跟着往左斜,他往右跑,我的身子跟着往右斜,他跳,我的身子跟着上下晃动。遇见比较宽大的沟,总是要停下,往回走,站住,深呼吸,助跑,起跳--画外的我也跟着做差不多相同的动作,然后就扑通一声掉进沟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