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690年12月—1691年3月(7)

异教徒的女儿 作者:(美)凯瑟琳·肯特


   大多数晚上,玛格丽特和我坐在一起,花很多个小时修补破了的冬衣,看着哈娜玩太短了不够用的线头。玛格丽特手很巧,有好多次我假装织漏了一针或找不到线脚,她都会把着我那笨拙的手,重新帮我找回线脚。她从来不说我犯的错,总是夸我很努力。我们坐在一起时,头挨着,嘴巴靠得很近,把自己的秘密说给对方听。我们觉得这样做很聪明,不会被发现,但有一次姨妈让我吓了一跳,她说:“我和你妈做姑娘那会儿,有多少次就这么坐着,说悄悄话,说我们的心愿……”然后,她不耐烦地拉了拉亨利衬衫上一个缠绕的线头,笑了。
  
  “我妹妹能解开葡萄干那么大的结,那种耐心我是从来没见过。”我想了一会儿她指的妹妹是谁,因为我知道她只有一个姐妹:我妈。我想象不出我姨妈描述的那位细致的女裁缝就是那个可以从帽子后看到两百步外我犯的错的我的妈妈。
  
  我不假思索地问道:“那为什么我们从不来看你呢,姨妈?”她笑得有些勉强,玛格丽特一语不发地敲敲我的脚。姨妈叫亨利过来,穿上刚补好的衬衫,他刚才一直裹着毯子在壁炉旁瑟瑟发抖。当她往他头上套衣服时,姨妈语气柔和地说:“我只能说不和谐并不在我和你妈之间。我很爱她,如果我能的话,我想多去看看她。”
  
  临近傍晚,我跟着亨利来到牲口棚,问他两家的隔阂是怎么回事。他双臂抱胸,嗤之以鼻道:“你爸爸认为我爸爸从他手里骗了一些地。但那是瞎说,谁要这么说,我就把他打扁。”爸爸平常对我们严厉,疏远,但不管我对他多么无话可说,我还是想象不出他是个不诚实的人。但这个针对爸爸的指控,我却一连几个月都没有予以回应。我摇摇头,问道:“那姨妈跟我妈又是怎么回事呢?”
  
  “夫唱妇随嘛。”亨利生气地回答。他说得好像言之凿凿,但我知道他不过是无意中听来的罢了。“我妈领导我爸。有些事情你妈并不知道,她就捏造,瞎说--”这时我猛地把他推到后边的畜栏上,这让他非常惊讶。他并不矮,比我高出一个头,还比我结实。我想我家里的不好是一回事,我表哥说我家的坏又完全是另一回事。我留他一个人在那儿目瞪口呆,骂骂咧咧,当他回来吃晚饭时,我往他的碗里撒了一点鸡粪。
  
  玛格丽特和我经常在一起交流一些诽谤性的故事。每次姨妈抓到我们,她都会温柔地提醒我们,在人背后嘀咕是罪恶的,因此我们交换各自的故事时就变得小心多了。玛格丽特的秘密比我有趣得多,她毕竟比我年长两岁,经历得多。她似乎知道邻居们很多龌龊的事,但最最吸引我的是她对不可见世界的知识。她懂得如何通过人体的标记来判断是否是巫婆。巫婆的奶头可以用痣或凸起的脓包来掩饰。巫婆只能结结巴巴地诵完上帝的祈祷文。巫婆进水不会沉,反而会浮起来,就好像水没法忍受她身上的污点似的。如果我自己被扔进海里,我会像个铁砧似的往下沉,因此我是不怀疑她的智慧的。我问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她回答说她老爸是个科学家,告诉了她这些道理,哪里有女人,哪里就有巫婆。
  
  “还有,”她说,她的眼睛出神地望着午后变长的阴影,“每当山柳菊的根在月亮上出现时,我就能感觉到巫婆们在屋顶盘旋。”
  
  我大声问她是否现在在毕莱卡也有巫婆。她靠近我说:“你可以肯定。”
  
  然后,我告诉她我从市场或街面上听来的一点小道消息,如果我要绘声绘色地讲,那只有往里多加一些佐料,就像往炖肉里加丁香一样。我不想让表姐觉得我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这是我第一次尝到和另一个姑娘分享秘密的滋味。从那以后很多年里,我明白了女人是用一种不同寻常的方式来展现真正的自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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