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本日记的前一部分,另外一个突出的题材就是垂簪对她所在的共产党支部的失望。对于她和大多数革命者来说,党是无比神圣庄严的。胡志明领导的政党与斯大林的政党有所不同,党十分注重个人道德修养,号召党员为革命理想而献身。取得党员的资格还有着非常重要的实际意义,因为党象征着领导权,地方的党支部掌握着县的领导权。无论从任何方面来讲,垂簪在几个月前就应该被接纳入党,但这一天却迟迟没有到来。她怀疑是党内的某些干部因为嫉妒而阻挠她入党。他们称她为“小资产阶级”,而她也承认自己的确是一名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但她无法接受由此而导致的她与其他劳动人民有差异的观点。她没有点明的是,即使不是全部的话,也是绝大多数的和她在一起工作的人都是从农村出来的,他们在教育修养和文化程度上远远无法和她相比。他们说她有太多的男朋友,好滥交,但后来她终于被接纳入党,这就是对她高尚人格和适应能力的最好证明。
在日记中,她经常自己激励自己。“哦,垂啊!要越过心中的痛苦,要快乐起来……生活中不但只有情感,还要有理智。明白了吗,你这个倔犟的姑娘?都快25 岁了,不小了……”无论这些激励的话语是否起了作用,但从她的日记中可以看出,在这两年里,她明显地成长起来了。她开始以更加清晰的眼光看待自己和他人,对自己的判断更加自信,并心安理得地自我赞赏。“我是谁?”她自问道:“我是一个激情洋溢,但在艰苦复杂环境中从不动摇的,充满理智的姑娘。”这个认定非常正确,特别是当我们翻到这本书的第二部分,看到美军是如何紧紧地把德普县游击队的基地围得水泄不通的时候。
1965 年的晚春,即第一批美国军队抵达越南两个月以后,美军海军陆战队一部被派遣到广义省,开始对这个地区的游击队和北越共军发起进攻。这批军队在这里一直待到1967 年4 月,然后由美军驻越南总司令威斯特摩兰将军用俄勒冈州由三个旅组成的特遣部队替代。在广义省,美军要跟一支无形而强大的敌人作战:除了在越南中部活动的北越正规军以外,还有省游击队的三个营和几乎遍布每一个乡村的地方游击队。道路上布满了地雷和插满竹藜的陷阱。美军巡逻队经常遭到伏击。美军据点也经常受到越共特工部队的突击,根本无法从夹混在支持革命的民众中找出游击队分子,美军只好通过强大的火力网来控制村庄。作为一项针对性的政策,美军对凡是他们怀疑给敌人供运粮食和民工的村落都进行炮轰和投掷炸弹。散落在一个村子里的传单上这样写道:“美国海军陆战队将毫不手软地摧毁任何一个隐藏越共的村庄。”到1967 年8 月,美军陆战队和其他单位一共摧毁了沿海平原70% 的村落,造成大量无辜平民的伤亡,全省65 万人口中的40% 被赶进了城镇或一号公路沿途的难民营。直到这时候,美国将领们才发现“一代难民”不仅只是难于避免的军事行动所造成的后果,而且还可以有效地把游击队从庇护他们的民众中分离出来。在秋季的新闻发布会上,指挥平定越南计划的美国官员罗伯特?科默解释说:“如果我们能削弱越共的群众基础,将会孤立并加速越共的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