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所以你在创作《埋》的时候特意加入了很多笑料?
杨哲:准确的说不是加入。而是故事本身,它立在那,就挺荒诞的,挺黑色的。说起幽默,我们通常对它的理解有点狭窄。幽默分很多种,一种是纯语言的幽默,譬如冯小刚的电影,我们说是小品式的电影。经常有人把其中的台词挑出来。你完全不看故事,你看那几句台词,也能把你逗笑了。但是你反观美剧。美剧里的经典台词,必须要贯穿在故事里,你才能感觉到它的魅力。它的精髓在于荒诞的剧情,而台词只起了画龙点睛的作用。我更偏向于,在故事上来玩幽默。谁说社会悲剧就不幽默了。在中国有很多事情,譬如不给红包就缝你肛门,一踢就倒的大楼,很多事你琢磨一下就会觉得,太荒诞了,太搞了。虽然你在笑过之后会觉得很心酸。但你没有敞开去笑的时候,我便无法趁你不备捅你一刀。
记者:很好奇你的故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的情节,能像你说的这样幽默之余又能引人深思?
杨哲:简单的说,就是有一个村子为了发展经济,被污染彻底毁灭了,成为了癌症村,或者说叫鬼村。村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考虑移民去大城市去。但他们走之前,他们要从别人那榨干了钱再走。而村子里的老百姓,从来都是任人欺压的。他们始终沉默着,看起来那样无力。但他们就像海藻一样,聚集起来,它们可以掠夺海里任何其他生物呼吸的空间。故事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自以为聪明的人,他们也的确身份是各种社会精英。他们以为他们统治着一切,但其实,他们只是被他们眼里的傻瓜们玩弄着。
记者:这个故事都是你虚构出来的?有没有下乡去体验一下生活?
杨哲:首先,这个故事的根基,就是一个悬疑破案的故事。希区柯克塑造了各种各样的疯子,但他本人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人家也没去精神病院呆过。悬疑其实是种天赋。譬如夜里,我听见管道里的水声,我就会感觉到一种放大的恐惧。这种敏感是天生的。很多怪念头,总在我脑袋里盘旋。至于说人物怎么刻画,以前写校园文学的时候就有过一种感觉,一所校园里能够包容一个社会。那么一个村庄,更是能成为一个社会的缩影。这里有统治者,有支持统治者的有钱人,有立牌坊所谓德高望重的人,有苦难的老百姓,有在中间不上不下随时墙头草的人,这些人物根本不需要你费力去编。你观察下你们楼下的人都在干嘛就够了。
记者:你以前写的校园文学都是情感类型的,怎么这回突然转型写起了悬疑小说?
杨哲:这应该说是一种成长。十四五岁的时候,你经历了什么,于是把那什么写下来,那是一种类似于日记的,对生活的还原。应该说是无意识的行为。如果有意识的话,顶多就是看着自己写了好几十万字,很有成就感。但现在不一样。我很清楚我的目标,我要写一本能够引起人们思考社会问题的书,而且我需要采用一种大众能够接受的方式去写,譬如悬疑,这很有商业性。而且我要用这本书证明我的写作技巧。我快到三十岁了,我要做一本让70后60后不再小瞧我们80后的书。
记者:也可以理解为你写这本书是为了给80后争光?
杨哲:争光这词感觉像是小学生作文里才会出现的词。但事实上就是如此。现在80后其实活着挺憋屈的。快到而立之年了,房子买不起,婚结不起,这是物质方面的问题,而精神上则更迷茫。十年前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一堆80后作家出来了,大家觉得,我们和前人不一样,我们独立,自由,有才华。既然十八岁的时候能出书,二十八岁的时候就能占有世界。我们轻视余华,莫言。觉得到了他们的年纪,我们肯定能写出流芳百世的大作。但十年转眼就过去了,那些80后的领头兵,要不然就是继续骗着一代又一代的小学生,要不然就改行做杂志主编去了,等于利用别人的创造力。没人再提,我想做一部伟大的作品。我觉得是80后提前衰老了。在本来还该很有激情的岁数,就已经完全向商业妥协了。而即便说商业化,他们也无法和刘震云参与电影啊那类的文学商业化相提并论。所以现在的80后,实际上再没有任何骄傲的资本了。但是,我一直坚持认为,既然我管自己叫作家,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该有本配得起这个称号的作品。我觉得80后应该有更多的人去追寻自己的梦,而不是被金钱拖垮。
记者:你觉得80后被金钱拖垮了?
杨哲:其实你看看80后的偶像们都在干嘛就行了。一个在炫耀他的汤臣一品的海景,另一个人炫耀三辆跑车,给五个女朋友一人一张不限额的卡。大家都在炫耀怎么烧钱。没人炫耀自己憋出了一个多么棒的作品。那谁经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我快揭不开锅了,所以打算过俩月出本书。好像这俩月随便一写,就能出部杰作似的。是,你随便写本书,能赚个几百万,但你真的就相信,你随便俩个月写出来的,那就是文学作品吗。作家不再对文学负责,只对金钱负责。而且他还是个有名了的成功了的作家,他如此浮躁,他给那些没成功的,没钱的,没女人的,每天都在做梦,想成为他的新人们什么榜样力量?于是乎,全国的创作者都在浮躁。的确,这个社会到处都是假冒伪劣产品,因为,文化就是如此。因为做文化的人就是如此。
记者:你觉得作家都是背负着影响社会的使命?
杨哲:我反对把艺术当道具用来教育人这种行为。我的书可以探讨社会问题,但我不会给出一个答案,然后告诉读者们,你们该听我的。同样在作家的使命感上,作家也不该站出来,告诉别人你该怎么做。但我觉得作家应该做的一件事情是,尽力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譬如余华写《活着》,我会觉得,60后们很有水平,我会受到影响,也想写出本杰作。我觉得榜样的力量是很重要的。所以我当作家的话,我就想写本好书。我大学是学影视导演的,那我就想尽力去拍出一部好片子。我做好我力所能及的事情。那些无论是造酒的还是做鞋的,看到别人通过认真努力成功了,于是自己也会琢磨,我是不是也可以通过努力认真,让自己获得成功。如果我能起到这个作用,我就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