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纰漏。”左近笑了起来。关键时刻失笑,是此人的癖习。听了中沼觉兵卫的一番话,与事态的严峻性相比,左近更觉得福岛家的家臣们真是粗枝大叶,不可思议。正则是个粗豪的大将,家风也是粗砾砾的。
“这可不是付之一笑的事啊!”
“对,不是付之一笑的事。”左近恢复了严肃认真的面容。
“中沼君,吃了夜餐再回去吧。”
“大人说啥呢,时下已到了如在下刚才所述的形势了。再过四天就是十三日,贵公馆也须尽快部署啊!”觉兵卫草草应答,告辞而去。此人是故关白秀次的家臣。秀次家崩溃后,他沦为浪人。三成可怜他,将他推荐给了秀吉。为此,他一直感恩,今夜才跑来报信。
左近正要站起来去报告给三成,这时,第二家老舞兵库来了。
“左近,就要动真格的了。”他高兴地笑了。
“何事?”
“街上流言是真的。有仗打了,在十三日寅刻。”
舞兵库说出了与觉兵卫所报相同的事。一问得知,舞兵库亲戚的女儿到浅野幸长公馆当佣工,她派自己的女童仆来报过信。
“啊,是吗?看来十三日寅刻准确无误了。”左近并不在意地说道。这时,第三家老、蒲生藏人乡舍进来了。于是,石田家的三个家老都到齐了。此三人都是名震世间的名士,人云:世间畏惧三成,因为他有这三个人。与左近一样,他俩亦非元老式的家老,都换了两三个主公家,是冲破了战国风云的人物。三成根据其身份,给予极优厚的待遇,分别赐禄一万五千石,与左近相同。
“主计头如果攻来,我让他看看我的枪法!”
舞兵库微微一笑,神情马上又严肃起来。“话虽如此,公馆里仅有二百人呀。”
“非也。我方也正在联系大名。”
言讫,蒲生藏人数了起来,有上杉景胜、毛利辉元、佐竹义宣、增田长盛、长束正家。
三人来到了三成面前。三成听罢,看懂了左近的神色,问道:“左近好像心存异议吧?”
“是的。”左近不再开口,稀里哗啦开合着扇子苦笑着。按照左近的方案,他要劝三成远远逃离大阪。毕竟清正打来的是同盟军,如果三成也檄告同道,组成同盟军,那么,大阪城下从该夜开始将成为战场,拥戴幼主的丰臣政权将在炮烟弹雨中崩溃。与其这样,不如三成巧妙躲开对方,逃走为宜。
“我方只有主公逃走。”
“啊?是说叫我逃走吗?”
“主公腿脚还很利索,逃起来想必会很顺畅。为了丰臣家,巧妙逃走是聪明的选择。若是想当混蛋的对手,以摧毁丰臣家,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主公的对手不是家康。若是家康,奋勇突进掉脑袋也可以。以加藤或细川为敌手,纵然发起战争,担当最倒霉角色的,唯有秀赖公啊。”左近这样说道。
“明白了。”三成不快地点头。他觉得这是唯一选择。“不过现在距离清正等人的预定攻击日,还有四天。我再想一想。”
“非也。如果决定逃走,就应立刻行动。时间一推迟,通往江州佐和山的道路,将被敌兵警戒起来。”
“不,我再想一想。”三成这么犹豫,理所当然。离别大阪,返回佐和山的居城,五奉行中的位置就丢了。三成辞去奉行一职,家康觉得妨碍自己的人没了,真是件大好事,必将丰臣家的行政权揽于一身。
清正和正则最近十来天滞留在大阪。但是,伏见的公馆才是他们的老家。于是,闰三月十日,他们向伏见公馆派去急使,把那里的人调遣到宇治和枚方附近,以防备三成逃走。这些人都全身披挂,肩扛长柄枪,火药枪安上了火捻。伏见一带流言乱飞,俨如大战一触即发。
这一消息于该日黄昏传入三成耳朵里。他火速叫来了左近。
“有点难以逃脱了。”三成苦笑着。左近也收到了详细情报。不仅枚方,大阪城东北郊的守口,也有细川忠兴的兵马出没。然而,正在活动的并不仅限于敌方。拥护三成的诸将也频繁遣使者前来报信。
“非也。我左近有智慧让主公一人逃离大阪。”
“嗯。”三成随意点了点头,奇妙地泰然自若。左近凑上前去,问道:“主公如何定夺?”
三成破颜一笑。“总之,我会逃走的。但想求人给支个招儿。最近一两天,我还留在大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