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京大夫(义宣)是个欲壑颇深的人。他年轻时候曾经将当地豪族三十三人招集城里,大摆宴席,悉数杀之,夺其领地。三成利用其烈欲来操纵他,大概二人之间有密约:若加入我方,将给你大片领地。否则,左京大夫不会对别人那般亲切。”
“上样言之有理。”正信说着,面对永德之牡丹花行礼。
“不过,治部少辅那厮也挺能活动,他搬动佐竹义宣来帮助自己逃走。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出的高招儿。”
“恐怕是左近出的计策。听说他经常扮作商人或浪人,出现在这伏见城下。应该这样看,他早就和佐竹联系上了。但是,”家康想起了还未询问的一件要事,问道,“三成今在何处?”
“不知道。很可能回到了近江的佐和山城。”
“弥八郎。”家康且思且语,“你粗心大意了。近江路各处关卡都没上报三成已经通过了的消息。还有,三成确实从大阪逃脱了,但至今尚未收到发现了三成身影的报告。故此,三成人在居城佐和山城,尚无这样的证据。”
“因此,公馆在伏见的清正等七个大名,正拼命搜寻三成的行踪。清正等人说,毫无疑问,若在路上发现了他的身影,会猛地一枪将他狠挑到半空里!”
“总而言之,给我搜!”家康命令道。正信客套一下,退到走廊里,咳嗽一声,走了。
“真玄妙了。”说完,家康一边接受腹部按摩,一边思考,事情真奇妙,一个十九万余石的大名,竟忽然消失了。
(佐竹义宣那一帮人自伏见下大阪,进入三成公馆。然后出大阪,返回伏见。三成或恐扮成佐竹手下一个普通武士,混在人群里进了伏见。故此,眼下三成正在伏见。)家康想到这里,为之愕然。三成岂不正在自己的膝下吗?
“阿胜,三成即便潜入伏见,也不敢外出抛头露面。条条道路都有清正的人监视着。三成可以想方设法从大阪来到伏见,却不能从伏见回到佐和山。”家康把身旁的阿胜选为归纳自己思路的人。
“是的。”阿胜一边按摩着家康的肚子,一边静静地回答。“治部少辅大人只要不使用变戏法的招数,这伏见就像老爷的城下一样,主计头(清正)大人等人不会让他逃出去,已经和袋中之鼠一个样。”
“治部少辅那厮如何遁逃,又能逃向何方呢?无处可逃。”家康心潮起伏,笑了起来。
“这回可有热闹看了。”言讫,阿胜发出了青春蓬勃的笑声。
得知治部少辅石田单身逃出了大阪,清正等七个大名带领人马撤出大阪,朝伏见聚拢而来。
“人在佐竹义宣公馆。”这个判断基本准确。七个大名齐集伏见的加藤公馆。这里的气氛相当于追击三成的军事会议会场,结论是:“咱们赶到佐竹义宣公馆,右京大夫如果拒绝,咱们就毫不留情地冲进去,强行把三成夺出来!”
清正的家臣雷厉风行地当使者,奔向城西佐竹义宣公馆。
“我打先锋!”福岛正则自告奋勇。福岛公馆恰巧和佐竹义宣公馆只隔一条路。按他的说法,可由福岛公馆向佐竹公馆射进火箭,捣毁院墙,攻打进去。这样干,恐将成为一场惊心动魄的巷战。
“街市里的作战事件,应当预先禀报内府。内府不至于转变成劝架人。”年轻的黑田长政说道。他虽然年轻,在这伙人中却最长于政治谈判,而且与家康的谋臣本多正信的接触最为频繁。与这些事相比,毋宁说更重要的是,黑田长政已成为被正信老人操纵的傀儡。众人决定:“那么,上报内府一事,交给甲州(长政)去办。”
长政来到了向岛的德川公馆,见到了本多正信。这个老人一看见长政,就小声问道:“甲州,你们的力量如何?”
“占上风。清正和正则等人甚至声称,抓到三成,不生啖其肉誓不罢休。”
“少壮派大名们,虎虎有生气!”老人默默地笑了。黑田长政凑上前去,说道:“佐渡太守大人,这件事上样已经知道了吧?”
“哎呀,这我可不晓得。”老人回答。他撒谎说:“这几天我没拜谒上样,不晓得上样是否知道此事。”正信担心家康对事件的看法与个人意见轻率地传播开去,被人们认为“家康煽动七将”,那可就糟了。家康要像一直镇坐神殿里的神那样,其意见与感情,从凡人耳目中难以窥知。正信这样塑造家康,是聪明的做法,有利于增强家康震慑众人的威力。
“能否烦请大人转告上样?”
“是啊,找机会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