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吉对三成下达了攻打北条家属城的命令之后两个月。
一个壮汉骑着马,从民家杂错的城边集镇疾驰而过。
因为风吹日晒脸颊变成赤铜色的这个壮汉,有着一张饱满的脸庞。双眼又大又圆,似乎有几分温和可亲的样子,可是再看那黑乎乎的眼珠子里射出来的光,分明是一位可怕的猛将。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多余的肉,随着每个动作,身上的肌肉便剧烈震颤,仿佛随时会发出金属般的敲击声。
壮汉名叫正木丹波,是成田家的头号家老。
“这个混账!”
丹波一面策马飞奔,嘴里怒气冲冲地骂骂咧咧。
马蹄得得,一路来到了东城门长野口。
“有没有看见长亲?”说是询问,倒更像是在叱责看门兵士。
丹波口中的长亲,就是成田家一家之主成田氏长的堂弟成田长亲。
“阿斗殿下啊?”看门的兵士摇了摇头,“没从长野口经过。”
“什么阿斗殿下!”
丹波呵斥看门的兵士。不过此时不是呵斥兵士的时候。他纵马稍许向前走了几步,从打开的长野口城门向城外望去。
日后大谷吉继进攻忍城发生激战的场所,此时却是一片宁静。城门外忍川安静地流淌着,河上架着的桥前方则是一望无际的麦田。
就是不见长亲的身影。
“上哪儿去了,这个混账!”
丹波拨转马头,命令看门兵士,看到长亲立即告诉他赶到主城堡去,然后策马朝城内方向疾驰而去。
穿过集镇往主城堡回去的方向,丹波在湖的前面拐入左面一条道路,来到大手门。
“长亲出去过吗?”丹波策马奔到城门前,又怒气冲冲地问看门兵士。
“阿斗殿下没有来过这里。”
--又是阿斗殿下。
丹波听着看门兵士的回答,心里不由得对长亲更加生气。
丹波将忍城的八个城门一一转个遍,到处寻找长亲。
自秀吉宣布发兵征讨北条,北条家便派出使者来到忍城,要求成田家的一家之主氏长率兵士迅速赶往小田原城,实行闭门固守。眼看正式答复北条家使者的时限将至,成田家手下的所有家臣纷纷从各自所在的城堡来到主城堡集中,商议对策。
“偏偏那个混账东西……”
丹波遥看着右边波光粼粼的湖面,心中暗自骂着长亲。
不知道为什么,长亲对家国大事不闻不问,独独热衷于庶民百姓的活计。今天这样重要的关头,他一定又是蹓跶出城,去了哪个村子在田里干农活儿呢。
“真是没用的阿斗!”
也难怪丹波心里要这样怒骂长亲。
丹波的性格沉静刚毅。但是,对于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车笠之友长亲,他除了骂个狗血喷头之外,实在没有其他耐心。
离开大手门,眼前来到清善寺。寺门前一位老僧正在打扫道路。
--又是这个明岭。
丹波心里暗暗叫苦,碰上个难对付的主儿。
老僧正是清善寺的第六代住持明岭。
早年,清善寺内有一株柿子树。每到秋天,不论武家恶少还是贱民贫儿,忍城的少年们都把从明岭的眼皮子底下偷柿子作为比试胆量的一个手段。清善寺在城内,因此前往清善寺必定须经过某个城门。然而只要说声“去明岭那儿偷柿子”,看门兵士便会笑着放人通行。
而明岭一旦抓住前去偷柿子的少年,才不管他的出身,往往打个半死才肯放人。身为高僧,却做出这般与其身份极为不符、令人惊叹的行为,忍城的百姓无不对此津津乐道:“那个清善寺的住持可不是一般人哩。”不仅老百姓对他十分尊敬,就连城主氏长也对其另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