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汽车还没有离开停车场。我用手掌拍打车门。摄影师正在往后备箱里装摄影器材，探出头来看我。

喂！

坐在副驾驶席上的记者摇下了车窗。

怎么了？她面露疑惑，抬头看我。

怎么可以只拍照片就走呢？

……什么？

尝也没尝，怎么写报道？

我恨不得马上推开车门，抓住她的胳膊，提出抗议。她无可奈何地下了车，气呼呼地问，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必须吃掉吗？

我没有回答。我不是这个意思。尽心尽力做好的菜肴，如果没有人品尝，我就会产生遭人蔑视的奇怪感觉，何况这个女人我今天第一次见到。我垂头丧气地转过身去。

哎哟，你这个人，看来不是开玩笑啊？

她抓住我的胳膊，盯着我的脸。突然，她扑哧笑出了声。

余文珠，此刻就坐在我的面前。第一次刊登我的菜肴的杂志就是《烹饪与葡萄酒》。当时文珠在这家杂志社工作。许久之后，也是文珠劝我开办烹饪教室。

“稿子写完了吗？”

“还没有，可能要到明天了。”

“一定很辛苦，吃点儿吧。”

文珠不得不用面包蘸着黄油，放入口中。我忘记了，这是她一个月中最忙碌的时候。她供职的杂志社距离我们饭店只有步行五分钟的距离。自从拍摄过“加入嫩菠菜根的烤鸭胸肉”之后，每到杂志结稿的时候，即使过了点餐时间，她也会带着同事来到饭店，让我们做空心面，或者凉拌面。我爽快地为她和她的同事们制作食物，帮他们打开葡萄酒。那时候我们还没有成为好朋友，互相之间的好奇使我们的关系异常紧张。当时我们还不到三十岁。

我感觉到文珠在死死地盯着我的额头。

“我说让你先休息一段时间，明年春天再开始。你看看你的脸，现在。”

当我说准备重新回到诺娃工作的时候，文珠并不赞成。她建议我去旅行，哪怕是去近的地方也好。我不想去，我哪里都不想去。我感觉自己只有在厨房里的时候才最安心。我现在需要的不是休息，而是劳动。

“听说以前常常会有萝卜、胡萝卜等农作物在早晨自行钻出泥土，到种田农夫家门口排列成行，等着农夫挑选需要的东西。有一天，农夫喝得酩酊大醉，站不起来了，就让蔬菜们第二天早晨再来。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蔬菜生气了，警告农夫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就静静地埋在地里。如果你需要什么，自己到地里拔。”

“不好笑，这个笑话。”

“劳动就从那时候开始了。”

“那你应该知道休息是如何开始的吧？”

文珠笑不出来了。

“现在工作，到了春天又要做春天必须做的事。”

我把交叉在胸前的双手举过肩膀，就像春天上山采摘只有春天才有的山蒜芽、刺龙芽和紫菜的人。

“推掉吧，现在怎么办呢。幸好没有举行婚礼。不过他还算有良心，留给你的是干干净净的房子。”

不是干干净净。正如文珠所说，我们没有举行婚礼。有一样东西不能让步，既不是房子，也不是存折。

“文珠。”

“……嗯？”

“我，没事的。”

“……好。”

“真的。”

“好，我知道了，你没事。”

夜里十一点多了，我突然感觉肚子饿。我想吃什么调料也不放，只有盐和胡椒的大块牛排。

有一天，同事们先回家了，只有我们两个坐在漆黑的饭店里。我们也该走了，这样想着，我就站了起来。正在这时，文珠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样问道：

你为什么想做厨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