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初劝我开办烹饪教室开始，文珠就扬言要负责帮我带来学员。文珠从上大学就在杂志社工作，如果要动员自己认识的人，我们中间非她莫属，因为她的交际范围最广。即便没有文珠，也有很多女人想要学习烹饪，不仅是单纯的兴趣爱好，更是出于吃得更好的愿望。如今这个时代，拥有好厨艺就跟比别人多掌握一门外语或者能够多演奏一种乐器差不多。渐渐地，男学员的人数也开始增加了，因为厨艺好的男人在女人眼中更有魅力，这也的确是事实。最让人欣慰的是那些前来学习烹饪的夫妻。我更喜欢和不了解烹饪的人一起生活，我需要的是等待我的美食的人，愿意享用我制作的食物的人。

有一天，文珠又带了个人来，是新的学员。一个身穿带花纹的迷你连衣裙，戴着怀旧风格的丝绸围巾，背着棕色大手提包的女人。女人个子很高，仅凭她的身高就足以使她在任何地方都引人注目。这是个身体各部位都精雕细琢的女人，她叫李世妍。文珠供职于已经停刊的杂志《时尚主义者》的时候，认识了她。文珠介绍说，她曾经当过模特。还在诺娃的时候，我就见过她几次。因为她曾经租下整间餐厅举行派对和聚会，算是诺娃的特别贵宾。起先她参加每周一次的“面包和烹饪”课程，一个月后又报名参加了“意大利料理”课程，每周来我们厨房两次。每当我看到她走进我们家的时候，就感觉是橱窗里装扮时髦的人体模特像火烈鸟似的挪动着修长的双腿走来。虽然不做模特了，但是她对时尚依然敏感，喜欢引人注目。如果没有人关注，就像长期饥渴的人那样痛苦不堪。她就是这个类型的女人。她很瘦，似乎只要舔舔水果里流出的汁液就足够了，甚至有可能对吃东西感到恐惧。这样的人来学习烹饪，让我难以相信。出人意料的是，她吃得很多，而且喜欢吃东西。她也和我，以及别的学员一样，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走进厨房。当我了解到这个事实以后，我对她的警惕消除了。就像雨水落下来的地方格外引人注意，她的美丽显得更加突出。如果我是男人，也许想要带她去孤岛，两个人单独生活。她应该在那里度过自己的一生。

等待烤箱里的食物烤熟的时间，大多是聚在一起喝茶，或者准备简单的空心面和面条之类的晚餐。他在二层工作室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聚集在厨房里吃饭。即使过了很久，我也经常想起她第一次见到他的场面。第一次见到他的瞬间，她迅速扬起眉毛，瞪大眼睛，然后轻轻转过脸颊，把视线转向别处。过了片刻，她又温柔地转向这边，仿佛被什么东西拉着似的眼皮向上抬起，露出微笑。那是大胆而华丽的笑，虽然很短暂，却在我记忆里保存了太久。她的笑容太过直率和自信，我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一刻，空气仿佛凝滞了。他看着突然笑出声的我，她看着他，我看着她。她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感觉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是墨角兰的气味。我以前听说过，却从来没有用过，香味强烈的香草。直到第二天，那种气味也没有从我的厨房里消失。那是秋天刚刚开始的时候。

每次摸到结实的东西，我就感觉放心，我用力握住手里的球。如果没有人想要侵占你拥有的东西，我会感觉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那么剩下的事情就是把球收回来。弗尔利，你也感觉到了吧？左边是悲伤，右边是愤怒。我使劲挥舞双臂，把球扔了出去，弗尔利猛地跃向夜空。狗看上去温顺，嘴里却带着可与刀媲美的武器。人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