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应该具有两种特质：优雅而令人惊艳。”

嘉伯丽·香奈儿有一张早年的照片，摄于法国的薇姿小镇；照片中的她芳龄二十三岁，站在她最钟爱的小姨阿德里安娜身旁——小姨不过比她年长几岁。这位被阿玛尼先生誉为“从古至今最优雅的女士”，那时看上去却并非一位经典的美人——这样形容她确实让我有点诚惶诚恐。那时她还未以“可可（COCO）”之名闻达于世，有着一头深色的秀发，乌黑的双眸，还有一张纤薄的大嘴。她看上去就像那种会哄你和她一起在学校捣乱的女生，而且完事后还会丢下你去独自承担一切。然而，包括作家科莱特和戴安娜·魏尔伦（《时尚芭莎》和《Vogue》杂志的编辑）都认为，她看起来雄赳赳得像头小公牛。也许在那时的青葱岁月里，她内心的公牛和她的衣橱与分量一样，远未够斤两；那时她只是有点淘气、柔弱和机敏。魏尔伦忆及五十岁时的香奈儿会说：“她容光焕发，暗金色的宽阔脸庞上，鼻息可闻，脸颊深红如杜本那酒，简直就是一头小公牛。”

这张照片令人兴奋，你已经可以从中看出标志性的香奈儿风格正在萌动。年轻的嘉伯丽看起来很清新，甚至有点俏皮。她的裙子上窄下宽呈A字形，长度仅及脚踝，搭配的短上衣刚好遮住臀部，并在腰部位置稍微收紧，衣领则是大大外翻的；衬衣式样简明，腰带宽阔；她还戴着一顶斜向一边的硬草帽，看起来十足是一个火枪手。不过她在脖子上戴了些镶有褶边的玩意儿，这给她精干的整体造型注入了女性化的气息。她似乎是精心弄出这一身打扮的，一切比例看起来都如此恰到好处。

看到这些，会让人情不自禁地认为，香奈儿的品味必是天生的，她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挖掘出自己的天赋，并且对这些为她所用的天赋从未失去信心——不像我们当中有些人那样对自我失望。她从来不会在某个早晨醒来之后，对自己那些剪裁得好得难以置信的短上衣或者珍珠饰物感到厌恶，也不会觉得“我真正需要的是一顶鞋形的帽子，或者是一条缀满金色小铜盘的人造纤维纱丽”。岁月在她身后飞逝，时代起伏多变，但是数十年来，香奈儿只醉心于制作她自己所喜欢的东西、她认为自己穿起来会好看的东西——也是她认为既舒适又实用的东西。即使没有别的因素影响，这个女人也是与即兴购买无缘的，而仅此一点，就足以让我们向她致敬了。

差不多一百年来，可可·香奈儿已经成为我们眼中每一件甚具格调之衣饰的同义词——也是我们不作他想的许许多多东西的同义词。打开你的衣橱大门，你就会发现香奈儿的精神。如果你有一系列的夹克衫用来搭配牛仔裤，并且你能把它们穿得好像出席重大场合一样美妙，那就是香奈儿的精神了——这与仅仅是把割草机停放好，匆匆给指甲涂抹一遍甲油，然后就此迈出大门可不一样。任何一款黑色裙子都是香奈儿1926年款黑色短丝裙的直系后裔。长度及膝的铅笔裤？上窄下宽呈A字形的裙子？是香奈儿。随便一款针织衫？还是香奈儿。

她给我们带来了真正的衣袋、真正的喇叭裤、真正的开胸两件套装、真正的紧身连衣裙、真正的低腰洋装、真正的束腰羊毛衫、真正的短晚装和运动装束，包括马裤，还教会了我们在任何时候都狂热地用饰物搭配衣服。任何一件线条简洁、能突出身体美态，并且容易穿着，还能给你留下许多空间，让你可以为其搭配许多珠宝首饰的衣服，就是香奈儿。

同样地，任何一件美丽压倒怪异的东西，就是香奈儿。香奈儿只会尖叫着逃离最新的狂热潮流。她认为这些表现出来的都是平庸俗气和哗众取宠，而且，这些东西无论如何都罕能达到她的标准——简洁优雅。因此，斗篷、踏脚紧身裤，或者紧缠着你的身体、紧到足以暴露你的内裤那种露背装绝对都不是香奈儿。

任何一件让你穿起来后就没法呼吸、难以坐立的东西，或者那些让你一定要暴露身体才能进到车里的东西——哦！还需要再多说吗？当香奈儿评论说“不是每个女人都有维纳斯的身材，但是实在没有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可她嘴里提及的衣服不是我们刚刚在前面提到的东西。（澄清一下，她的意思是，那些又长又宽大的T恤衫还是留给肥胖时穿好了，而且穿起来只会让人看上去更肥胖。）

香奈儿的美学犹如《星球大战》中的“原力①”，环绕四周、无处不在、穿透力强，并且能将整个时尚世界捆绑在一起——从现在，到永远。当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正穿着一条J.Crew出品的男式牛仔裤，一件巧克力色的长袖山羊绒T恤衫——尽管直直的裤脚和双裤头之间的臀部位置方平，可是其裁剪甚为精巧，让人穿起来不至于像个杂物箱。所有这一切都来源于香奈儿那让世人震惊一时的理念：只需一点点改善修饰，男款服饰就可以轻易地为女士们所用，而那些柔软得能体现出身体美态的织物（有些织物原本是一般只用于内衣制作的），可以让最最简单的衣服看起来华美非常。

很少有女人能既有时间又有热诚、还有钱，且有强迫症去要求自己每一天从头到脚都包裹在香奈儿经典之中，但是至少那些有点疯狂、能做到这样的女人，看起来永远是那么雅致时尚。

《纽约时报》最近评论了由雪莉·麦克雷恩（Shirley MacLaine）主演的讲述香奈儿一生的影片，评论家在文中说，“她从不曾为人妻，但是她能让世上的女人看起来都如娇妻”。

拉格菲尔德的香奈儿，就是通过他自己对欧洲社会名流奢华追求的敏锐感知（无可否认这是很有魅力的），把香奈儿的精髓细腻地表现出来。香奈儿那些实用的设计，其灵感来源就是她那多变起伏的人生，和她身边各位女性的人生；而拉格菲尔德的设计，其灵感则是来自于香奈儿这个品牌，同时与其他任何一切具有时代精神的东西混搭起来。

香奈儿首先是个务实主义者，因此一切与香奈儿风格有关的东西都是务实主义的。你在追随香奈儿，但你不是香奈儿的奴隶。这就是在说，“香奈儿是个反传统的人，我也想成为这样一个人”。

香奈儿已经成为风格和优雅的同义词，我们都几乎要忘记，她首先是为她自己的身形而设计衣服的。她的身材很单薄，平胸小臀。我们对她的腰围所知不多，但是把她的身形看做是天生做体操运动员的料，准错不了。香奈儿八十多岁的时候很喜欢这样说，“我还是年轻姑娘时穿过的衣服，到现在我还能穿，把我的脑袋去掉的话，我就还是只有十三岁。”

要体现出香奈儿的风格，不是非得穿戴上香奈儿的衣服配饰才行。这是香奈儿本人都可能表示欣赏的一种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