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明白，老朱把我安排在他号里有两层意思：一个是表示提拔我，和大杂务一个号，平常没人敢欺负；二一个，老朱是看出黑虎对我的欣赏，不想让我被黑虎拉过去，放我在号里，有拉拢我的意思。

其实和老朱一个号，对我没嘛好处。拘谨不说，跟我过话的人都没几个，就一个梁子，也害怕老朱不敢进他的号。想找梁子喝个酒说个话都得打招呼，就是喝上酒，小崽子还总一趟一趟跑过来，干嘛我当然清楚。

梁子话多，也爱说。劳改犯在劳改队里面个个话多，说话勤人显得近乎，能拉几个臭味相投的朋友。有人劝好吃饭，听人劝吃饱饭，少吃不少亏。让劳改犯们觉得你各色生分，你的劳改日子得比别人难过不少。

梁子最爱卖弄自己知道的七大“内部情报”。犯人的内部情报无非是管教民警的。敢传人头儿的闲话，谁给你背后奏一本都能脱你一层皮。

跟梁子不过喝了两次酒，七大四中的几个管教，我摸得一清二楚。老多人管监狱里的警察叫狱警，其实人家正规的说法也叫民警。一个大队（监区）的犯人少则几百，多则一千出头，但民警却不多。据说这是多少年的老问题，就是因为警力严重不足，才需要杂务四犯协助管理。就拿七大来说，别的监狱，犯人见大队长大队副是常事儿，西关是副局级的监狱，大队长都是一督警衔副处级待遇，在中队里极少露面，就是大队狱政科、教育科、生产科几个科室的人，一个礼拜下工区的次数也有限。平时和我们打交道的，就是老驴头和另外几个年轻的管教，还有中队里的干部。老驴头这样的民警，我们都叫队长或者管教，其实，这些人的官称是“管教干事”，也有地方叫“主管干警”，一个人带十几二十来个犯人，没官没衔。

中队里，黄大头是中队主任，大事小情都要抓抓管管；苏丹红是指导员，“队长抓生产，政委管监管”，这俩人天天呆在工区管教室，经常下工区转悠。苏丹红跟老朱、狗子说话还算讲面子，和普通犯人就喳喳呼呼，官威比官帽子大不少。

黄大头说话挺凶，人倒不算坏，有时候怕耽误生产，中午端着饭盒到工区和犯人谈话。大伙都说苏丹红是甩手掌柜，黄大头是主任政委一担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