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是我们的主管干警,干干巴巴,又矮又黑又瘦,穿警服脱警服都看着像个老农民,人却不随和。他和当官的和犯人话都不多,平时没事倒背着手在工区转悠,再凶再横再耍再闹的犯人,看见老驴头背着手往跟前一站,立马都老实。连黑虎和老朱见了他,也自觉不自觉收敛很多。监狱里面提升快,一般按老驴头这个岁数的,至少也是中队长了,可老驴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五十多了,还是个带犯人的大头兵。听梁子说,连大队的张大队长还是老驴头当年带出来的呢。
“朱哥,您知道这老驴头嘛来头?”有一次,我忍不住问老朱。
老朱看了看我,又习惯性地摘下眼镜擦了擦,一边擦一边摇头:“不知道,不过,你少惹这老家伙!”
日子过得真快,一眨眼就小半年儿过去了。今天在工区,黄大头过来宣布,明天又要来一批新收,还有几个其他中队的老犯,都是别的中队充实过来帮助四中“扩大再生产”的。犯人们一阵欢呼。有了这批新收,我们这批人就成了老犯儿,天天免了盘板儿不说,也可以在新人面前摆摆资历了。
下午的时候,中队长董振找我谈话。
喊报告进了门,董队见面冲我笑了笑,指着椅子说:“坐。”
我低头端正坐好。尽量在民警面前表现得老实点没坏处。
董队递过来一封信:“有封信给你。”
我当时一愣,爹妈没得早,亲戚朋友不见面,我在外面除了老七没熟人。卖枪的都讲究“一条线,不见面”。
我使劲儿回忆,是不是以前认识的哪个小姐?还是青海马老洼子家?
看我一脸糊涂,董队又笑了:“你是老犯,我也不用瞒你,这信我们都检查过。你知道,犯人的通信都要检查,这是规定。”
我赶紧点头:“董队,我明白。不过我在外面没嘛熟人,这信是谁来的?”
“来信的叫红雨,我们打电话问了一下,据说是女监的犯人。”我想了半天想不起是谁。
“那个红雨,进来之前是个研究生呢!”董队的口气挺轻松。
我也乐了:“我高中都没毕业,认识的几个字都就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