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荒年渡岸》(5)

荒年渡岸 作者:一冰


   3.
  
  做好决定,只剩三件事需要做:
  
  第一件,收行李,和我的房子说再见。行李并不多,思忖半天还是发现,仍然是没有什么可带的。你知道我从来是一个没有什么行李的人,然而直至今日也仍旧这样。
  
  我随时准备和你赤脚奔走,只带上我的脚,只要你愿意。
  
  这是六月出头的清晨,我和我住了十几年的房子说再见,程序非常简单,只需要——锁门,我没有什么需要交待的人,这是遗留问题,不供我选择的。钱,够花,且不仅仅是够花,我懒得说它,又不是我赚的,说也是没什么劲的事儿。然后还有什么可带的呢?全身上下除了写给你的这些信,就没什么了,这些是我的随从,它们带着我思念的重量,沉甸甸地给我安稳,我将它们放入背包。
  
  第二件,走到那家叫“碧”的咖啡店,我要找的人不在,于是就将一个信封交给服务生让她转交店主小龙,那是类似辞职信的东西,里面告诉她我将离开,无法再在此演奏爵士钢琴。望她谅解,也会想念她。
  
  然后,就只还剩一件事没做了。
  
  我终于走入了那个黑暗无光的所在,那是个老式的刺青店,门面简陋,老板是一个西藏男人,皮肤粗糙紫红,不爱说话却始终微笑。男人用手工一针一针地在我的脚踝上刺上一个奇怪的兽类形状,那是需要复杂工序的图案样本,所以时间漫长。我的脚踝在他的面前已经冰凉,店里局促潮湿,男人的头上细细密密地铺上了一层汗珠,他将青色的染料渗入我的身体,置换出我新鲜的粉红的血液,我心里有抑制不住的喜悦,我知道,我终于将你的名字刺上我的脚踝,我的恋人。它是你,我将一直带着你,你会和我一起走。天暗沉下去,男人拧开昏黄的小灯,而我也终于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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