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荒年渡岸》(7)

荒年渡岸 作者:一冰


   关于我的健康状况是这样的,一周之前的数值是:血压,收缩压139,舒张压83,标准的正常值。脉搏一分钟122,稍微有一些心动过速,但心动过速也没什么大事,但我想,这只是与我小时侯长期喝咖啡遗留下来的毛病有关系而已。说到喝咖啡,在我小的时候因为这个犯过一次病。
  
  我从八岁开始喝咖啡,在当时那个灰土年代。我母亲是具有小资产阶级小情调的富绰的少妇,在家里弄很多洋玩意,穿短裙烫大波浪画红嘴唇。那时她常在家里煮咖啡,将它倒入漂亮的咖啡杯,用小勺子来回搅动,我被她这种做派迷住了,于是她不在的时候我也常常这么干,然后我开始迷恋自己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咖啡杯的姿态了,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欧洲中世纪的一位贵族小姐,我感觉自己已经不是穿着寻常的衣服,裙子已经蓬成一个花朵,我的头发也盘起花式发,我被自己的姿态和想象迷住了,我陶醉了。但问题是,持续的时间太短了,每当我喝完那一小杯咖啡,就又被残酷的现实打回了原形,我不甘,于是持续不断地喝,维持我的良好感觉。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好像出现了一些问题,在我喝了整整一大壶咖啡之后。这种问题出现的时候,我没有什么常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变得浑身燥热,肌肉开始有了轻微的抽搐。然后好像身上长草了,那种感觉让我坐站不是,哭笑不是,死活不是。我躺在床上,看到了位于床对面的我的钢琴,终于找到了我可以发泄的敌人,我把脚放到钢琴上踩,跺,砸,力度越来越大。再后来,我便更加失常,我喊,去你的拜尔,去你的哈农,去你的车尔尼,去你的巴赫。再也别让我看到你们!都发配边疆去吧。然后我拽灯绳,灯被我拉亮再拉灭再拉亮。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实在没有什么再能折腾的了,我便开始擦地板,我跪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擦,很用力。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觉得有些头昏目眩,我躺在地上,陷入了一种半睡不醒的状态。然后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母亲回来了,模糊当中我感觉她开始晃我,使劲地晃我。我被她晃得突然不知所措,哇的一下就吐了,她看我这样,抱起我便往医院跑,边跑边哭。我仍然半睡不醒,边睡边听着她哭,没法开口说话同时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抽搐。只是看到她哭,我突然心里有种非常过瘾的感觉,之前我从没看到过,那个片刻我在想,有本事你可以持续你的优雅和冷酷。
  
  之后到了医院诊察后才知道,是咖啡喝太多致使精神异常,精神方面的病,那也应该可以称为精神病。吊了两瓶盐水后,我就又回到了这美好的人世间。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Copyright © 读书网 www.dushu.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备15019699号 鄂公网安备 4201030200161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