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其实，我总是在构想，存不存在这样的一个人，你会记住她的所有，只有她，非别的任何人可以代替的人。她，能不能让你记着她的全部，记得她如何在你面前破开泥土萌发出细嫩的芽尖，伸展出她的枝桠，在你面前结出一簇一簇沉甸甸的花朵，记得它的每一条年轮及叶脉，以怎样的姿态朝着你的走向蔓延，长出蜿蜒的藤蔓缠绕你的脖颈、四肢及血管。记得她在你手掌里枯萎时的味道，以及她最后的愿望，希望你将她夹在书页中作你永久的标本，哪怕换来的是永不轮回的死亡。
　　
　　别嘲笑我，我想问你。
　　
　　你，是否还能记得有一种滑稽的东西，它有口无心，令人接近危险，叫做誓言。
　　
　　9．
　　
　　我心面咒骂了一万次，全是些污浊不堪的语言。可你能知道那种感觉吗？我真的无法再忍受，当这种水滴的声音在夜里再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如前些天，刚搬进来的那几天还是可以依靠想象力与毅力支撑，可终究这种折磨将我快要熬干了。我在床上辗转，整夜的辗转加速了我的疲惫。上海的夏天，天亮得很早，早晨的五点，天空已泛出了贝壳的青白色。我将窗户打开，将空气放进来。然后坐在床上抱一本书，看一会儿书，看一会儿窗外。直到早晨七点，我对面的那幢楼和我正对面的窗子也被打开，蓝色的窗帘拉开，我便也起来。
　　
　　我的胃像被什么东西胶着了，没有饥饿感。可我能不吃东西吗？现在，现在绝对不可以。我逼迫自己吞下一只果子面包和一杯牛奶，吞颜色各异的复合维生素片和钙片，这是我以前不吃的东西。缺睡带来的直接反应是迟钝，我用干涩的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忽然在想，我的水管没问题，那说不定是十六楼的问题，他们家漏水漏到我们家，在某个细微的不注意的角落，这不是没可能的事。好，去。
　　
　　我洗了个脸，换了条新裙子，将自己稍许打扮了一下，不管怎样也是第一次见楼里的邻居，还是不要用披头散发的鬼样子吓人比较好。走到十六层1605室敲门。门打开，是个小男孩。六七岁的样子，脸蛋晶莹饱满，真是好看，让人有下狠心把他咬哭的欲望。他说，姐姐，请问你找谁？我说，别喊我姐姐，喊我阿姨。他露出惊诧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