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荒年渡岸》(17)

荒年渡岸 作者:一冰


  我的母亲是个杰出的、伟大的、胆大的工程师,这种杰出、伟大、胆大体现在:她二十岁的时候,被派到尼泊尔支援建设,在那里呆了两年。她的光辉业绩我就懒得说了,那是她的荣耀,重点在于,她挺了个大肚子回国了。她将我生下,对关于父亲这回事从来也是缄口不提,而我对她也向来很少疑问。
  
  后来我长大了一些,发现自己虽然是算个美人,但五官的体系和周围孩子不太一样,但那不同又是微小的,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她不说,我也不想问。我又不是连续剧里非要追查身世的苦命孩子,她既然都潇洒自得,我又着什么急。她丰盛的物质让我过得很好,然而这种好也和所谓的慈母有很大区别。她管我管得很少,好像只要我想做的,不伤害到自己的,她便都是可以接受的。
  
  我在十四岁的时候将头发烫卷,披散着去上课,在一群穿着校服留着平头和蘑菇头的学生群里引起一阵小骚动。初中老师很生气,将我叫到办公室谈话,说:“鳞鳞,你是学习很好的学生,但为什么总是有这些奇怪的行为。你这样自由散漫,说明脑子里有歪门邪道,明天把你家长叫来吧。”晚上很晚我母亲才回来,看到我的发型,她很惊喜也很喜欢,她说这样也是好看的,配件小洋装式的裙子会更好看的,然后在我书包里塞了钱,说周末到好一些的商场里去买一件回来穿。我说,老师让你明天到学校去,因为我这个发型,她说我自由散漫,脑子里有歪门邪道。我母亲坐在沙发上点着一根细长的烟,问我:“你成绩出问题了?”我说没有。然后她问最近的一次考试名次。我说,第三。然后她说:“学校我就不去了,明天一早要出差去比利时,我写张字条给你们老师吧,就说这个发型家长可以接受,让老师费心了,明早我放信封里你带给老师。”
  
  后来第二天,我将桌子上装字条的信封递给老师,她取出字条后又从信封里拿出一张卡,这是我不清楚的。到现在我仍搞不清那是张什么卡,或是里面有多少钱。她瞠目了一会儿,说你回去上课吧。直至我初中毕业,班主任也再没说要见我的家长,但一直对我照顾得很。倒是我自己,慢慢开始厌倦了卷发和一切人工痕迹的修饰,玩着玩着觉得没劲了,便又扎起了马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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