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荒年渡岸》(61)

荒年渡岸 作者:一冰


   而最近,我居然已经开始喜欢反复梦到尼泊尔的香青,梦到山坡,梦到看不清楚五官轮廓的陌生男人,梦到自己无比安全地坐在他的旁边和他一起吃饭。我就知道,我心底里对我父亲的想念是怎样的深刻,即便我从未与他见过。这种感知,我确信无疑。
  
  于是我再一次站到窗前,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的房间,想着他从前坐在我对面充满怜爱的看着我的样子,想着我在他旁边睡着醒来他还看着我的样子,想着他用力地将我抱在怀里说想要将我按在他的身体里的样子。那种样子又让我疼了起来。而那些疼永远无法启齿,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自怜或向别人撒起娇来。所谓长大后的伤痛,再不能够像是小女孩弄破了手,举着流血的手指头到处告诉别人,你们看,我受伤了,我的手流血了。我的这些疼痛前奏总是微弱,让人不易察觉,它以渐强的频率逐渐作用于病灶,让我突然无法喘息。它有着和我一样的坏毛病,不会将自己搁置在宁静里然后罢休,一定要用它的威势引起我的注意,直到我捂着胸口,不能自已才行。
  
  我是个每秒都在想念你的病人,那是无法自控的贪婪。所以我知道,我必须要它,一个流淌你血液的孩子,也是我爱着你最贪婪的固执。
  
  30.
  
  T姐说去重庆工作两天,但已经快一周了仍然没有回来。七月出头,丛安在忙着期末复习,整日泡在学校的图书馆,晚上很晚才回来。到一层打开冰箱找吃的,里面除了一堆苹果没什么别的,这是沉丝干的好事,她最近在进行苹果减肥法,饿的时候只吃苹果,看着她天天这么吃,我都感觉胃酸。
  
  沉丝站在卫生间里没关门,把胳膊抬得老高,手里拿着一个小剃刀。我说,沉丝,夏天别总刮腋毛,容易感染。她说,那不行啊,我晚上有局,不刮的话就完了,我毛发重,现在刮都不能保证晚上会不会再长出来。我说,那你小心,别扎着别人。她说,那我就把剃刀随身带着。我说,你不如改成拔,这样清除得干净。她说,对,这个彻底。随后找了个小镊子对着镜子拔,疼得龇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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