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观念的交流,把我们带到了关于今日美国商业的一个最有意义的事实——当欧洲商人(甚至包括英国商人)在面对这一事实的时候总是会大吃一惊,这就是:美国商业中很少有秘密。毋宁说,通过事实和观念的共享,美国商业中有连续不断的异花受精。
此事以多种方式发生。就拿一种高级方式来说。当“制造业化学师协会”(代表了数十家化学制品公司)的理事们每月开会的时候,他们的面前就摆放着一份整个行业的安全记录表——不仅有总表,而且还有一家家公司的记录,这样,来自杜邦或孟山都的人,就可以知道默克或美国氰氨的准确的安全数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显然是因为,安全是他们共同关注的问题,以至于共享信息(无论什么信息,只要能收集到)的需要优先于竞争的冲动。
类似地,杂志出版人多年前就设立了“发行量稽核局”,定期对每份杂志的发行记录进行详尽的、不带偏见的核查,并详细地公布数据。在其他一些国家,这些数据将会被严格保密;这里有一个假设是:购买版面的广告客户准确了解他所购买的东西对所有人都有利,即使这意味着,本行业竞争的公司将互相知道对方的底细。
信息共享也发生在行业杂志当中。它们的数量非常庞大,每一种杂志都塞满了如何更有效地做生意的观念。有人告诉我(并非毫无道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意大利的军事航空为什么如此落后,其原因之一是,墨索里尼的法西斯政府禁止从美国和英国进口航空业杂志到意大利,因此使得意大利的工程师没有办法获得我们为所有人提供的大量信息。
不过,美国所有共享信息的制度当中,最典型的还得算是行业会议。据《华尔街杂志》(Wall Street Journal)说,1930年,美国有4,000家同业公会;如今,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美国的同业公会多达12,000家——1,500家全国性的,10,500家州或地方性的。这些组织支付给管理人员的薪水是如此之多,以至于一个合乎逻辑的、高潮性的发展发生了:1951年,200名管理人员齐聚芝加哥,共同商议成立一家同业公会经理人的同业公会!
当某个这样的组织举行它的年会或半年会的时候——不管是在纽约的沃尔多夫酒店或肯特蒙德饭店,还是在芝加哥的史蒂文斯酒店或海滨大饭店,是在圣路易市的蔡斯酒店,还是在亚特兰大城、弗兰奇利克或怀特萨尔弗——仪式套路几乎是一样的:铺着绿色粗呢的报到桌接待刚刚到达的新来者,在那里,他们将领到一枚领章,以及一份会议和庆宴的日程表;正式会议在普通房间或舞厅举行(有时候上午有很多人缺席);在正式的晚宴上,本行业的某些大人物将发表演说,演说稿由他的捉刀人撰写,说的无非是自由企业的荣耀,以及社会主义的阴险威胁;勾肩搭背,胡吃海喝,扑克游戏,嬉戏胡闹,让成员们觉得仿佛再一次回到了孩提时代;桥牌或凯纳斯特纸牌是专门给夫人们玩的游戏——倘若她们受到了邀请的话;要是没有邀请她们的话,经理们回到家里那副筋疲力尽的德性,倒像是要凿实老家关于开会地点所发生事情的传说:那里简直是罪恶的渊薮。然而,尽管这些集会的严肃目的有时候被淹没在酒池肉林中,但它依然是至关重要的。信息被共享——关于买的条件、卖的条件、市场的特性、最近的技术进步。这些人都懂得,传递信息符合所有人的长远利益,就像美国历史学会的成员懂得传递信息符合历史科学和历史艺术的长远利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