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王二美睡醒了，没头没脑地吼了一嗓子，满场大笑。不愉快的争论似乎戛然而止，可双方的抵触情绪好像刚开头。
　　
　　祖苗苗如释重负，眼泪汪汪地落荒而逃，她恨透了来自于联通的年轻人，啥意思呀，故意来使坏的！
　　
　　隔了几天，开始培训联通G网技术，主讲人正是韩鸟。网通的一小撮人感觉机会来了，既然这厮不懂得惜香怜玉，就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出一出他的丑。网通是主流运营商，当年分家时把最好的人手都留下了。3G办公室也成立好多年了，当中就有人是学移动通信的，不知外培了几轮，有力气正没处使呢。想想看，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盼来了移动业务，那是怎样的一种摩拳擦掌啊，废话少说，先拿不可一世的韩鸟祭旗！
　　
　　韩鸟大步流星地跨上讲台，斗鸡一样地环视全场道：“有关GSM的基本原理，网通的同志接触比较少，所以我要讲详细一点，给你们扫扫盲。”
　　
　　这天下午的培训，连联通华盛的人也混进来旁听。一伙专卖C网手机的家伙，一伙为电信收编与否而忧心忡忡的人，也来凑热闹，真是荒诞之极。
　　
　　没有领导同志出台，培训秩序很不好。倘若不是讲授对方的业务，网通一伙根本不会来这么多听众。这些年来，一些所谓的先进技术并没有多大的实用性。技术演进的过程，往往就是制造商忽悠运营商的过程，往大了说是投资浪费造成国有资产贬值，往小了说就是存心折磨一线的维护人员。想想看，那些没能混上领导的老员工，四、五十岁的年纪，还叫他们来学习五花八门的IP、IT技术，再定期组织考试，是不是故意拿谁开涮？
　　
　　韩鸟频频被打断，而且很难继续讲下去了。台下的听众哪是徒弟啊，分明是一伙大爷，张口就是频率规划，闭口就是网络优化，却都摆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真正懂得移动通信的高手，都清楚网优是长期而艰苦的工作。汶川大地震导致移动电话大面积阻断或拥塞，现有通信网络的脆弱性饱受公众质疑，这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移动网络管理与优化的重要性。
　　
　　孤芳自赏的韩鸟意识到，这个下午并不美妙。定神望去，全场竟然没一个打瞌睡的，都笑嘻嘻的，自己仿佛一只笼中的鹦鹉或者画眉，供人观瞻。他看见了祖苗苗，也乐不可支地看着他。韩鸟终于明白了，有人要来砸场子了，出出他的洋相。他几天前的表演惹恼了众人，与今天授课的内容深浅无关。面对围攻，他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停止播放幻灯说：“既然你们都是行家，我就不讲了，干脆来个良性互动吧，点对点式交流，欢迎大家提问。”
　　
　　此语正中一伙人的下怀，张三立即起身发问：“据我所知，联通900兆GSM只有6兆的频点，做网优的时候是如何保证单站话务量均衡呢？”
　　
　　韩鸟连连苦笑，这是谁给谁上课啊？不得不耐住性子，解释了一通。
　　
　　听众越来越多了，有点像赶场来看戏。好歹打发了张三，李四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了。
　　
　　“一个1×4的载扇，容量貌视不如移动的吧？用户老说俺们联通信号差，俺该咋回答呀？单从技术上讲，向用户推销的卖点是什么呀，谢谢。”
　　
　　韩鸟讲得口干舌燥，刚喝了口水，又冒出个王五：“请问韩老师，同样是世界上应用最广泛的GSM技术，联通与移动的差距咋这么大呢？最本质的原因何在？”
　　
　　这个问题太他妈的宏大了，足够通信领域的学者研究十年的。由于历史的原因，联通的900兆G网络先天不足，只得到了上下行各6兆的带宽，不到三十个可以规划的频点。搞无线的都会明白它的意义，这就是说联通的业务规模远不及移动，在基站建设和网络优化上也要付出比对手更大的代价。中国移动实际拥有上下行各24兆频率逾百个频点，这就意味着投资建设一个基站，联通最多做到十个载频，而移动却可做到二十四载频乃至更多。无论联通如何频率规划，如何采取跳频技术，通话质量都居下风，因为同邻频的干扰机率是移动的几倍到十几倍。尽管移动和联通都拥有1800兆频段，但因该频段信号穿透能力差，网络优化也比较复杂，还要额外增加设备和天线，所以并没有大量使用。
　　
　　人生没有彩排，每天都是现场直播。在网通大楼气派的电话会议室里，孤掌难鸣的韩鸟成了主角。他开始冒汗了，但要坚持演下去，决不可落荒而逃。“按我的理解，频点好像不是制约联通发展的根本因素。移动的频点好像也是陆续增加的，因为联通规模小，给多了也是浪费。再者说，占用频率也是要向国家缴费的，频率不够可以申请吧？”
　　
　　“请问韩老师，怎么个缴费法，是集团公司集中缴纳还是各省自行付费？按什么标准缴纳？”这都什么问题呀，这是基层人员思考的范围吗？简直是漫无边际。
　　
　　“求教韩老师，移动公司的大基站最多能容纳多少用户？现有联通公司的基站最多可容纳多少用户，怎么计算出来的呀。”这个要求更过分，简直在考在校的学生。听众不全是高手，也有不少傻子，王二美就一句都没听懂，只是觉得可乐，跟着众人鼓噪：“算算吧，算算……”
　　
　　韩鸟急不得恼不得，又是扇区，又是载频，还有速率、时隙、信令、信道与控制信道什么的，写了满满一画板，从头到尾地演算了一番，累得够呛。提问的人却哂然一笑，“我早就知道，看看你的水平。”
　　
　　韩鸟到底把持不住了，一蓬烈火在心底燃烧起来，“你们，你们瞎搅和啥啊，明白个啥呀？纸上谈兵而已！”
　　
　　若轮技术业务，王二美可是头呆鹅，闹事却是专家级别的，他跳出来应战：“诸葛亮出山前也没带过兵，凭啥老打胜仗？”
　　
　　好虎难敌群狼，雄鹰也招架不了这般蹂躏。阵阵哄笑中，自视甚高的韩鸟真成了一只死鸡，被横空飞舞的乱刀给剁个稀巴烂。他彻底糊涂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似是而非的东西冒出来？难道在利益与面子的背后，连真理也越辩越乱？
　　
　　还好，祖苗苗没有站起来提问，没有出他的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