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9)

南渡北归:南渡 作者:岳南


何以张自忠会像后来媒体所说的那样“自以为忠”,如此胆大妄为地与日本人签订密约?除了张本身具有山东人刚强的性格外,还要追溯到二十九军组建时的背景。因当时张带来的部队较为完整,宋隐然倚为重心。当然,南京政府及张学良之所以能收留冯玉祥残部,与一个叫萧振瀛的人四处奔走不无关系。萧是冯的旧部,脑瓜子聪明,嘴巴灵便,当年很得冯的欢心,颇受重用。就是这个萧振瀛凭三寸不烂之舌,在南京与北平张学良行营奔走权要,为加强砝码,游说中对张大加抬捧,称为杰出的军事将才云云。被说动的孔祥熙曾至阳泉检阅二十九军,对张自忠特致嘉勉。迨二十九军在冀察稳住阵脚并扩大局面后,张自忠觉得整个军队之有今日,他的威望与力量起了关键作用,乃自我膨胀,做事多表现出自负骄傲之色,并以“二头儿”自居。当冀察政务委员会成立后,张对各师补充兵员及地盘分配问题,对宋哲元心怀不满(当时萧振瀛因救二十九军有功而任天津市市长),宋对张亦有戒心,但对其“故示优容,安其反侧”,后来让张当了天津市市长。在这种情形下,自视在二十九军权高位重的张自忠,因急于与日本人谈和,且自信有能力缓和危局,才头脑发热,签署了密约。

密约既签,张自忠在天津无法完成《香月细目》的规定内容,遂于7月25日离开防地,秘密潜往北平,未向军部报到,背着宋哲元和其他将领,与张璧、潘毓桂、江朝宗等一群亲日分子,谋划具体执行的方针大计,以谋求日本人的欢心。这是张自忠有汉奸嫌疑、踏入泥潭最显著的一步。假如就此打住,张自忠尚能为党国领袖和军民所谅解,可惜他没有就此止步,遂有汉奸之名附身,造成了后来无可挽回的痛悔之局。

[17] 关于宋哲元与二十九军将领率部撤退事,有如下两种截然相反的说法:

第一种是宋“丢卒保车”,张“临危受命”说。此说以时任二十九军独立二十六旅旅长、驻守廊坊的李致远为代表。李在《张自忠谈留平的经过》一文中说:“张师长(对我)说,7月中旬,他接到北平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宋哲元密电,叫他秘密去北平,商谈华北抗日局势。到平后,他们进行了多次谈话。宋哲元说:‘西北军是冯(玉祥)先生的一生心血建的,留下的这点底子(二十九军),我们得给他保留着。这个事情非你不能做到。冯治安师已被日军打了多日,刘汝明师在察哈尔省也被打了,一三二师师长赵登禹率部队从石家庄以南开到南苑作战,赵已阵亡。你的部队由廊坊到塘沽,战线拉得很长。二十九军的队伍,很容易被日军消灭,只有你能和日本人谈,你拖上一个星期的时间,我们就能把部队收容起来,改变局势。望你忍辱负重,好自为之。’”宋对张又说:“我去保定以南收容队伍,刘汝明师正在南撤,赵登禹师正由南苑回转,部队将全部撤到保定到沧州一线。我走之后,你在北平每天宣布就一个职。”张自忠听罢,不表同意,宋再三说服,最后宋说:“我命令你在北平任这些职务,好把部队保留下来!”两人痛哭。宋又给张写了证明,委任了职务。然后宋说:“我今晚就走,明天你就和日本人接触,你来维持这个局面。我一定向蒋介石说明这些情况。”(《尽忠报国--张自忠将军史料专辑》,中国文史出版社1987年出版。)

对于李致远这一说法的真实性,天津师范大学历史学教授李惠兰提出质疑,认为李文提供的两个时间都不对。一是张自忠于7月中旬奉宋密电抵平,而事实是,自7月11日-19日,宋、张二人都在天津。二是赵登禹阵亡于7月28日,在这之前的任何时候,宋、张都不可能预见到赵会牺牲,而7月28日下午,宋哲元曾召开会议,有五人在场(宋哲元、秦德纯、张维藩、冯治安、张自忠),宋与张没有单独见面之机会,因而不可能说这些话。李致远本人以及与李氏说法、观点相近者,皆有伪造史料,篡改历史之嫌疑,属于歪风邪气,不足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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