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番使嚣张(1)

武道乾坤 作者:任怨


光这一手剥皮的功夫,就让众人一阵惊叹。屠夫手中的刀好像是削铁如泥的利刃,根本就没有遇上过什么阻碍的东西,刀身一直在按照一个十分欢快的节奏运动着,说不出地干净利落。

盛满了血的大盆已经被那个精壮大汉搬到一边,紧接着又拿过另一个来。这次,屠夫哼着歌谣在牛腹部中央一刀划过,如同经过精准的丈量一般,十分准确地在正中央划开。腹中的下水顿时喷涌而出,落在早已准备好的木盆当中。两三刀在喉部和牛股处切开下水和身体的连接,装满了牛下水的木盆又被迅速端走。

接下来的表演,真的是如同《庖丁解牛》中所描述的: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屠夫身体的动作,站立的位置,甚至下刀的准确,着实让一干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轻松解牛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屠夫的牛刀在手中根本就没有停止过,口中的歌谣也一直没有断过,甚至脚下的步子仿佛还遵循着一定的规律,给人的感觉,根本就不是在分割解剖一头犍牛,而是在跳着一种域外风情的舞蹈。

刀子落在牛肉上,发出低沉的让那些沙场拼杀的武将们都感到脊梁发冷的声音,但在此刻背景音乐的衬托下,却说不出地好听。在那些没有经历过刀光剑影的人看来,正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即便是那些武将们,也能从长调和刀子入肉的声音当中产生一阵厮杀的共鸣。

随着各个部位的不同,牛肉被分门别类地切开,整齐地码放在两边的架子上,周围的人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片刻间,在屠夫口中的这个调门结束之前,一头犍牛已经变成了一堆连着血肉的骨架平放在摊开的牛皮上。

直到现在,那头牛略显狰狞的骨架才让人们觉得有些残酷。不过,屠夫的调子一转,音乐也跟着变化。从那种苍凉悠长变成了节奏明快但有有些紧张的金戈铁马。

接下来的屠刀好像变成了在骨架之间跳舞的精灵。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长长的刀刃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在骨节的空隙当中不停地进出,每一次,都会带着一块骨头离开大骨架。

腿骨,肋骨,髋骨,肩胛骨,脊椎骨,头骨,如同屠夫伸手就能取下来一般,一点都看不出原来还是被筋肉和肌腱连接在一起。随手一拿就是一块,没有半点的迟滞和吃力,解开的骨头摆放在摊开的牛皮上那块骨头应该放的位置,看起来很是让人感觉新奇。

不说那些整日里都是之乎者也的老学究,不说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嫔妃诰命,就连那些在沙场出生入死的武将都没有见过如此精准而且轻松的解剖程序。加上音乐的映衬,屠夫如同舞蹈一般的动作,令人拍案叫绝。

从牛骨上剔除血肉也是让人赞叹的技艺。还是那柄刀,却好像变成了另一种专门的剔骨刀一般,沿着骨头的形状,一刀下去,恰到好处地切断骨头上的薄膜,随后就是轻松地如同揭下身上的衣裳一般,血肉和骨头分得一清二楚。偶尔会有些粘连,也是一刀过后,就再无障碍。

剔下来的骨头,光滑洁白,没有半点血肉模糊的景象,被整齐地摆放到两边。当牛头骨被剔除干净摆放上架子的时候,屠夫口中的调子刚好完成。

按照不同的部位斩得方方正正的肉块,分离开的牛骨,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两边的架子上,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千余斤的犍牛就变成了一堆堆整齐的肉块和被分离开的骨头。骨头上干干净净的,没有挂带一丝肉丝。巨大的牛皮完完整整,牛首牛尾俱全,连眼睛口鼻处都没有半点损伤,也被搭到了两边的架子上。

整个过程,完全可以称得上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本来是充满血腥的屠牛场面,现在也变得赏心悦目起来。

虽说这是番邦使者费尽心力用来挑衅的手段,但看过的人还是忍不住一阵赞叹。这样的技艺,确实是可以称之为道了。以前一直以为屠夫是个粗鄙的职业,现在看那个到现在身上还干干净净的屠夫,隐约间也有了一丝大师的风范。尤其他哼着曲调,踏着舞步,轻松地挥舞着手中的屠刀,在众人眼前一点点地把整头牛分开的时候,竟然还有一丝令人由衷的欢喜。

屠夫的刀已经交给了旁边的侍卫,由侍卫检查之后呈给皇上,因为皇上也想看看,他用的刀是不是如同《庖丁解牛》中所言,十几年不换依然光亮如新。

等到皇上眉开眼笑地欣赏完,带头的番使恭恭敬敬地上前,身后跟着那个大汉和屠夫。深深地行了一礼之后,番使才又一次开口:“番邦小技,粗鄙难耐,引大家一笑。我天朝可否让疱丁传人也做此一番指教,让我等番邦小民一开眼界?”

这番使想必是输了一阵之后不甘心,步步紧逼。皇上顿时脸色一变。早有大臣跳将出来,指着番使喝斥道:“大胆,难道你要在座重臣给你表演如此贱业,置我中华天朝于何地?”

番使大惊,连道不敢。这些,被那个大臣又一次抓住了辫子:“怎么,不是在座重臣,难道还是要皇上亲自动手不成?”在座的,除了重臣就是皇上,大臣说的不错,这么多人当中怎么可能有人操持屠牛贱业,这个番使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当场推出斩首都不为过。

这话可实在是太重,几个番使惊惶中急忙跪倒在地请罪,再也不敢提要天朝也表演一番的要求。众人都长长地舒了口气,虽然这借题发挥严格说起来也是有点耍赖,但这个当口,哪里去找一个熟悉此技的人来?就算有这样的人,能不能比那个番邦屠夫还要熟练,也很难说。

尽管如此,在座诸臣工心中还是有些郁闷,难道在这一阵上,竟然要被这几个小小的番邦之国比下去吗?皇上心中也不怎么好受,这些藩属之国还是不那么老实,总想在其他的地方找回他们在战场之上丢掉的面子。可如果就这样被他们扳回一局,实在是令人气恼。

下面的几个番使还跪在地上请罪,皇上微微偏过头,内侍总管立时凑耳朵上来。皇上低语几句,总管领命而去。虽然无法在这屠牛技艺之上出一口恶气,但依然能因为他们的无礼要求而狠狠斥责一通,好歹让心情愉快了些。

接受一番斥责之后,几个番使再也不敢提什么要求,只是恳请皇上允许他们将接下来的美食表演呈上。不过,看他们的样子,虽然受了斥责,脸上却有掩饰不住的得意,让一干重臣们又气又急,偏偏却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打压。

接下来,还是那些番邦之人表演的时刻,在经过皇上允许和周密的检查后,换了一个身着蛮夷服装的厨师进场。这次厨师拿着的是一柄看起来寻常的菜刀,就在刚刚的那堆现宰的牛肉中精挑细选挑出一块,在案板之上,先切成一块厚度大概为一寸的方块,然后摆放在案板上,随后停下了动作。

大家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这厮却拿出一条尺子来,量了一下,分毫不差,果然是一寸厚。随后,厨师向大家深施一礼,开始向大家介绍他要做什么。

听完介绍,众人才明了,这个家伙打算把这一寸厚的鲜牛肉,切成一百片,而且每片都要完整不断。这块牛肉是整头牛身上最美味的一块,切成如此薄的薄片,生吃实在是美味无比。

生吃!顿时有臣工跳出来,这不是茹毛饮血吗?让九五至尊生食牛肉,欺君罔上,大逆不道云云,借题发挥,当场就要把番使赶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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