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庭院里又传来一阵女人痛苦的哭声。我跑到窗前,打开窗户,透过栏杆向外张望。
院子里的确有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双手捂在心口,就像一个刚刚奔跑过后喘不上气的人。她倚在大门口的拐角,一看到我的脸出现在窗前,就冲过来,用威胁的声音高喊:“恶魔,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她跪在地上,挥舞着双手,不停地喊着同一句话,听起来让人揪心。然后她开始撕扯自己的头发,捶打自己的胸脯,陷入一种极度狂躁的情绪。最后,她冲过来,尽管我看不到,但是仍然能够听到她捶打大门的声音。
这时,我听到在高处的某一个地方,也许是在塔上,伯爵用金属般刺耳的低语发出了召唤。他的召唤似乎被远处的狼嚎声回应着。几分钟之后,一群狼像泄闸的洪水一样从宽阔的大门冲进了庭院。
女人没有叫喊,狼嚎声也非常短促。很快它们就一个个舔着嘴唇散去了。
我无法同情她,因为我知道在她的孩子身上发生了什么。跟孩子比起来,她的死法更好一些。
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如何才能逃离这充满黑暗和恐惧的可怕的地方?
6月25日 如果不经历夜晚的痛苦,就无法体会早晨对一个人心灵和眼睛来说有多么愉悦和甜蜜。今天早上,当太阳高高升起,升到正对着我窗户的大门口上方时,它的光芒对我来说就好像从诺亚方舟上飞出的鸽子,带来一片光明。我的恐惧渐渐退去,仿佛恐惧是一件蒸汽做成的衣服,在温暖中就会溶解消散。
我必须采取某些行动,趁着太阳带给我的勇气还在。昨天晚上那些事先写好日期的信已经被寄出一封,那是要把我的存在从地球上抹去的一系列性命攸关的事情中的第一件。
不要再想这件事了。行动吧!
我遭到骚扰威胁或者身处险境的时间总是在晚上,还没有在白天见过伯爵。有没有可能他总是在别人醒着的时候睡觉,别人睡觉的时候醒来呢?只有进入他的房间才能证明这个猜测,但是这是不可能的。门总是锁着的,我进不去。
对了,如果胆子够大的话还有一个办法。他能出入的地方,其他人应该也能出入。我亲眼目睹过他从窗户里爬出来。我为什么不能效仿他,从窗户进入他的房间呢?这是个铤而走险的办法,但是我的生命在紧要关头,我应该冒这个险。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一死,但是一个人的死跟一只牛犊的死不同,对我来说也许死后仍然有来生。上帝保佑我完成计划吧!再见,米娜,如果我失败的话;再见,我忠实的朋友,还有继父;再见,所有人;再见,我的全部——米娜!
同一天稍后 我实施了这个计划,上帝保佑,我安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必须按照顺序把每个细节都记下来。趁着还有勇气,我径直来到了南侧的窗子,立刻爬了出去。石头又大又粗糙,石头之间的灰浆已经随着岁月的侵蚀掉得差不多了。我脱下靴子,踏上了这条孤注一掷的冒险之路。我往下看了一眼,以免在爬的过程中不小心看到下面的高度被吓得动弹不得。不过看完之后我就再也不看下面了。我很清楚伯爵窗户的位置和距离,并且尽量向那边移动。我没有觉得头晕,我想也许是太兴奋了。似乎只过了一小会儿,我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窗台上,并且试着把窗子举上去。然而,当我弯下腰,悄悄把脚迈进窗户时,心中却充满了不安。我环顾四周,寻找伯爵的影子,但是我既吃惊又高兴地发现,房间是空的!屋里摆的全都是一些奇怪的东西,看起来从来没用过。
这个房间里的家具跟南边那几个房间的家具风格相同,上面落满了灰尘。我四处寻找钥匙,但是它既不在锁孔里插着,也不在其他地方。我唯一发现的就是在房间角落里堆着一堆金币,各种各样的金币,有罗马、英国、奥地利、匈牙利、希腊和土耳其等不同国家的,上面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似乎被遗忘在角落很久了。我看到的几个金币每个都有三百年以上的历史了。房间里还有链子和饰品,有些镶嵌着珠宝,但是都已经陈旧褪色了。
在房间的一角有一扇沉重的门。我试着打开它。因为找不到房间钥匙或者是外面的门钥匙,这就成了我寻找的主要目标,我必须进一步仔细检查,否则就前功尽弃了。门打开了,一条石头过道通向一座螺旋楼梯,深深地通往下面。
我一边走下楼梯,一边还认真想着这是去哪里,因为楼梯很暗,只能透过厚重砖墙上的通气孔透过来一点光。下了楼梯有一个很暗的、像隧道一样的走廊,传来一阵阵死亡一般的、令人作呕的气味。这种气味就像是陈年的泥土刚刚被翻上来的味道。越往走廊里面走,味道就离我越近、越重。最后,我推开了一扇半掩的沉重的门走了进去,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古老废弃的小教堂里,很明显这里曾经被用作墓地。屋顶坏了,屋里有两处阶梯通往墓穴,但是地面最近刚刚被挖过,挖出来的泥土被放在巨大的木头箱子里。很明显这些箱子就是斯洛伐克人运来的那些。
这里没有人,但我还是仔细寻找了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我甚至下到光线微弱的墓穴里,尽管这么做让我感到非常害怕。我去了其中两个墓穴,但是除了一堆破棺材板和厚厚的灰之外什么也没发现。不过,当我走到第三个墓穴的时候,终于有所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