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3日 又是平静的一天,我还是像以前一样把钥匙系在手腕上睡觉。我晚上又被吵醒了,发现露西坐在床上,还在睡梦中,指着窗子。我悄悄地起来,把窗帘拉到一边,向外面看。月光很明亮,柔和地洒在大海和天空上,在一种巨大静谧的神奇力量中融合在一起,美得难以用语言形容。在我和月光之间掠过一只巨大的蝙蝠,绕着大大的圈子来回飞舞。有一两次它飞得离我很近,但是我猜可能是看到我之后受了惊吓,越过海港向教堂飞去了。等我从窗口回来,露西已经又躺下平静地睡着了,整夜都没有再起来。
8月14日 在东崖,整整一天都在读书和写东西。露西似乎变得像我一样喜欢这个地方了,无论是到了回家吃午饭、喝下午茶还是吃晚饭的时间,都很难让她离开这里。今天下午她说了一些有趣的话。我们正要回家吃晚饭,走到了西崖上方的台阶顶端,像往常一样停下来看看风景。正在下山的夕阳在天空中低低地挂着,刚巧落在凯特尔内斯岩后面。红色的光芒投射在东崖和老教堂上,似乎给一切都镀上了玫瑰色的光。我们静默了一会儿,突然露西开始小声嘟囔,似乎在说给自己听……
“又是他那双红眼睛!它们一模一样。”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没头没脑,吓了我一跳。我稍微转了一下身,这样就能看到露西,又不至于看上去是在盯着她看。露西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我不太明白,所以什么都没说,只是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她似乎是在看我们的座位,一个黑色的身影独自坐在那里。我吓了一大跳,因为似乎有一瞬间这个陌生人的眼睛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但是定睛一看这个幻觉又消失了。红色的阳光照在我们座位后面的圣玛丽大教堂的窗户上,随着太阳下落,光线的折射和反射也有丰富的变化,似乎发生了移动。我叫露西看这个特别的效果,她回过了神,但是表情还是很哀伤。也许她正回想起在那里发生的那个可怕的夜晚。我们从不提起那件事,所以我什么都没说,一起回家吃晚饭了。露西有些头痛,早早上了床。我看着她入睡,然后独自出去散了一会儿步。
我沿着悬崖向西走,心里充满了甜蜜的忧伤,因为我正在想念乔纳森。往回走的时候,月光很明亮,尽管我们房子前方的一段新月街笼罩在阴影中,还是能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我抬头看了一眼我们的窗子,看到露西的头伸了出来。我展开手帕挥舞,她没注意到,也没有任何反应。就在这时,月亮移动到房子的一角,光线落在窗子上。明显能看到露西把头靠在窗台的一侧,眼睛闭着。她睡得很熟,在她旁边,一个看上去很像大鸟的东西蹲在窗台上。我担心她会着凉,所以跑上楼去,但是我进屋的时候露西正往床上走去,还熟睡着,呼吸沉重。她把一只手放在喉咙处,好像要抵御寒冷。
我没有叫醒她,只是给她掖了掖被子。我已经检查过了,门是锁着的,窗子也关得很牢。
她睡觉的时候看上去如此甜美,但是她的脸色比以前更加苍白,眼睛下方有一种疲惫憔悴的神态,我不喜欢。我担心她是在为什么事情烦恼。我希望能找出原因。
8月15日 今天起床比平时晚。露西无精打采又疲倦,在我们被叫起来之后又继续睡。早餐的时候得到了一个惊喜:亚瑟的父亲身体好转了,他想尽快结婚。露西满怀平静的喜悦,她的母亲起初很高兴,但是马上又难过了。今天晚些时候,她把原因告诉了我。她为失去属于她的露西感到伤心,但是又为即将有人来保护她而感到高兴。可怜的亲切和蔼的女士!她告诉我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了。她还没告诉露西,还要我答应为她保密。她的医生告诉她,最多再过几个月,她就会死去,因为她的心脏正在衰弱。随时随地,甚至现在,一个突然的打击几乎就会要了她的命。啊,我们没告诉她露西在那个可怕的夜晚梦游的事情是明智的。
8月17日 整整两天没写日记了。我没有心情写。某种阴暗的幕布似乎遮住了我们的快乐。没有乔纳森的消息,露西看上去更加虚弱了,她母亲剩下的日子也屈指可数。我不明白露西为什么好好的却日渐委顿。她吃饭睡觉都很正常,也能享受到新鲜空气,但是她脸颊上的血色却在慢慢消退,一天比一天更加虚弱和无精打采。晚上我能听到她的喘息声,好像透不过气来。
晚上我一直把我们的房门钥匙系在手腕上,但是她会起床,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并且坐在敞开的窗边。昨晚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她探出身去,我试着叫醒她,却怎么也叫不醒。
她晕过去了。当我终于把她弄醒的时候,她虚弱得像一摊水,一边无声地哭泣,一边夹杂着长长的、痛苦的喘息。当我问她是怎么到窗边的时候,她摇了摇头,把身子转了过去。
我相信她感觉不舒服可能不是因为被安全别针不幸刺伤。刚才她睡着之后我检查了一下她的喉咙,那两个小小的伤口看上去还没有愈合。它们还张开着,甚至比以前更大,伤口的边缘稍微有些发白。这两处伤口就像中心是红色的白色小点。如果它们不能在一两天之内愈合的话,我一定要请医生来检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