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娃、银娃停尸不办丧事,弟兄俩跑到公社去,一心要让毙了程和平。因为案情重大,派出所把程和平押送到县公安局,两人又跟到县里去,找门子哭诉,死活要程和平的命。县公安局经过详细审问,传讯了提供枪械的民兵连长双锁,收缴了枪支证据,派法医到现场进行了鉴定,认定确系误杀致人死亡,把程和平移交到县法院。法院判了程和平有期徒刑16年。
后来兰英听人讲,金娃兄弟到县里告状前,聋子妈把两个儿子叫到跟前说:“你爸属兔,今年又逢九,该着是个劫数年,人已经死球了,能给活着的人赚点什么才是正事。我看那个知青娃人材不丑,你妹子年纪也不小了,你弟兄托人问问那娃,他要愿意和银银结婚,咱就不告他了,也算一命换一命。”兄弟俩知道这是妹子银银的主意,正在气头上,就顶撞了亲妈:“你糊涂了,杀人偿命,国有国法,你寻思咱不追究了国法能饶了他啊,他照样得死,照样枪毙!”在这件事情上,兄妹之间就有了隔阂。
程和平一口咬定枪是自己从民兵连长家里偷的,法庭就没有追究双锁的法律责任。双锁回村时设法探望了程和平,问他去监狱服刑前还有什么没了的心思。程和平沉默了半天才说想见见秀娟,要是秀娟不想来,能带封她写的信也行。双锁回村后,硬着头皮来到兰英家,说了程和平的意思,秀娟低着头不说话,兰英翻了脸,冷生生地说:“他见我们女子干什么?我们和他有什么瓜葛?我见这娃恓惶,才让他经常上门,早知道他对秀娟安着心思,就不让他进门了!”双锁点着头笑,转脸问秀娟:“你能给和平写封信吗?他要在监牢里过半辈子,恓惶哩。”秀娟还没说话,兰英说:“不写,我女子不识字!”
南无村最后一名知青就是这样离开的,带着他美好的爱情梦想去服刑。然而,金娃、银娃不服宣判,向中院提起上诉,被驳回维持原判,不得再提起上诉。为了讨个说法,兄弟俩给老人办过丧事,不下葬,就在自家的老院子里垒了个砖窖,把死了的亲爸丘了起来,又跑到省里去告状,还找人给中央写信,要求重新审判,枪毙杀人犯程和平。信批回省里,省里派人调查后,认为判决合理,就批示县革委会做好上访者的思想工作,安心抓革命促生产,不要扰乱社会秩序。县革委会主任给公社革委会主任打电话,公社主任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工作组。工作组的老王胖墩墩,是个秃顶,逢人三分笑,不笑不说话,凡他待过的村子,男女老少都很喜欢谈论他。
老王在金娃家吃过早饭,提出去看望金娃妈。金娃很激动,觉得很有面子,腰杆很壮,领着老王到了银娃家。进了门,金娃妈正和银娃家的女子在院子里听广播,听的是刘兰芳播讲的评书《岳飞传》。婆婆子坐在屋门口的广播下,还是听不见,见金娃进了门,就说:“金娃,你到水瓮里舀碗水,浇到喇叭的地线上。”金娃不耐烦地说:“浇了水你也听不见!”拧着眉头去了厨房。老王把黑瘦的小女子抱起来,亲热地叫“小人儿”,圪蹴到婆婆子跟前和她说话。婆婆子耳朵聋,把手掌围在耳朵后面,嘴巴张得像城门,好像用嘴听。老王蹲在那里,把婆婆子的脸看了又看,看得婆婆子用手直在脸前扇,嘟囔着:“你这个人,我一个婆婆子有什么看头!”老王就站起来,把端着空碗的金娃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地说:“你妈和这个小女子的印堂都发黑,家里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你最好找个风水先生看看。”金娃扭头看看他妈,又看看侄女,忧心地说:“我不懂这些。”老王说:“我在董村驻村的时候,认得一个会看的先生,他教了我点本事,路远,今天不行了,明天你就赶紧到董村把这个人接过来看看。”金娃送走老王,回来和自己婆娘一说,婆娘就慌了。